所以頂著一頂有壓力受歧視的帽子,陸師道與胡宗憲都有些不合群,而兩人也相對來說同病相憐關係稍好一些。
胡宗憲微微頷首:“確實稀奇,不過朱應奎可以壓下去。”
朱應奎是嘉靖二十年三甲進士,排名倒數卻能進入都察院當禦史,自然是手裏有料的。他與朱應奎都是錦衣衛籍,也有書信來往。
排資論輩,十七年的進士都是前輩了,兩個人目前都是賦閑,可進士資曆足以壓死登州知府這個濁官,更能壓後輩朱應奎一屆。
陸師道來回走兩步熱身,扭頭問:“這蓬萊仙景不看也罷,餘不日將赴嶗山,曆城一行就失陪了。不過,汝貞此次入京,可有去處?”
他是呆膩了,一個二甲第五的進士賦閑五年再入京,有一種耐不住寂寞的樣子會讓人說閑話,所以想到處轉轉,又不想繼續靠近北京方向。
胡宗憲沉吟片刻,微微搖頭:“不甚清楚,不過大同鎮今歲兩叛,師尊招弟入京,想來應在此處。”
對於嚴嵩,胡宗憲並不反感,陸師道也是。師生關係擺在那裏,何況嚴嵩也有能力,也對他們多有照顧,否則胡宗憲早就被逮到詔獄去了。
他是益都知縣,遷餘姚知縣的路上得知母親病重,直接跑回家去了。雖然行孝是大德,可他走的匆忙連程序都沒走完。沒有嚴嵩兜著,胡宗憲不死也要脫層皮。
陸師道也是如此,堂堂二甲第五進士不為國出力,回到老家過遁世閑散日子你是什麼意思?不滿意朝政還是對皇帝有意見?沒有嚴嵩兜著,錦衣衛督公陸炳早就請陸師道喝茶去了。
這裏陸師道向其他人辭別,城中可謂雞飛狗跳。
鬧倭的消息傳的飛快,物價飛增,人人心慌。
中左千戶所,龍山百戶所。
所寨陳舊寨牆上登州水寨銳士執旗而立,旗幟獵獵。
趙期昌遙遙望著,輕勒馬韁扭頭:“在此休整。”
他的人手已經分兵,趙鳳祥領著趙家子弟在山路口接替衙役正式設立軍卡,紮下三頂軍帳做長久準備。趙期昌在中所補充了四頂軍帳,得到指派駐點後就要去紮營。
充任甲長的陳明理、常信平拱手應命,趙期昌下馬,領著慶童、戚平安去報備。
龍山百戶所最大的那個院子已經被征用,前院偏房趙期昌上繳本部花名冊。
戚繼光坐在正位,三山立頂鳳翅盔放在桌前,拿著花名冊一行行看著名字以及攜帶的軍資,緩緩點頭:“不錯,趙百戶所部軍力與田千戶所部無差,本官也好向朱公交代。”
趙期昌坐在對麵,背靠著門,勇字盔抱在懷裏問:“掌印,田家出了多少?”
“七十三騎,步軍三十八員,輔軍三十六。”
戚繼光低頭說著,將趙期昌所部花名冊遞給一旁書吏謄抄,自己提筆書寫趙期昌的委任狀,繼續說著:“你這裏五十四騎,步軍五十一員,五日後補充糧草以五日為額度,應是糧十石,草二百七十束,豆料二十石。”
衛裏本地出軍時每人每日是七合米,百人也就是每日七鬥,五日供給應該是三四石,怎麼給出兩倍補給?
趙期昌疑惑看著,戚繼光隻是眼皮上抬掃一眼道:“你趙家還有輔軍百餘人協助運糧,這部分是結算到你頭上的。此次出軍總共七百八十餘人,需二百運力。還缺大量白菜、蘿卜等物,你若沒意見,由趙僉事負責去白石墩采買。”
衛裏隻管糧食,外出軍務也是如此,衛所軍上頭隻管夥食不給軍餉。這種隻是規定上的待遇,紙麵待遇永遠要比實際待遇好。管夥食就是笑話,讓你上戰場殺敵不說還要拉著你給周圍大戶做工程都是長時期。
這次出軍完全就是撈好處,軍餉沒給錢,給的是軍械,是朱應奎個人掏的腰包。這是一起私活,不管什麼衙門,給朝廷做公活基本上是賠本的,隻有私活是來錢的。
隻要你肯花錢,隸屬於宮裏的印書局都敢給你印刷造反宣言的小冊子……
領了臨時委任的文書,還有代表軍權的一塊銅牌。自宋以後,軍中軍權的代表物不再是虎符,而是銅牌。
見戚繼光開始收拾筆墨,估計要舉行會議,趙期昌起身將頭盔扣上,問:“掌印,可有倭寇消息?”
搖頭,戚繼光低頭正給自己掛披風,良久才吱聲:“倭寇……眼前沒瞅著,估計在人心裏。”
說罷看著趙期昌,趙期昌眨眨眼睛,右眉輕皺:“不論怎樣,我聽掌印的。”
“這就好,咱終究是衛裏人,要給衛裏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