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期昌接住棗咬一口嚼著,笑道:“老兄過譽了,還是衛裏人照顧,不然我趙三何德何能能在城裏立足?”
府城的看不起縣城的,縣城裏的看不起鄉下的,鄉裏街上的還看不起外圍的更看不起村裏的,村裏的還看不起山裏的。
從居住環境上來說,國人自古以來就有一條存在於血脈裏奮鬥目標。稍稍有點野心本事的,就會順著這個階梯奮鬥。
活在城裏的百姓,基本上與活在山裏的山民不會有什麼交結,在婚姻方麵更為顯著。
“三爺謙虛了,就說三爺那本事、心性、膽量,我楊家店三百餘戶千來漢子,又有幾個能幹的來三爺的活計?”
劉甲長伸出手掌擺著,滿是老繭,尤其是虎口、拇指、食指的繭子,稍顯粗大的食指骨節在趙期昌視線中晃著,這劉甲長的本事,恐怕當個甲長真的是屈才了。
趙期昌隻是抿嘴低頭笑笑稍顯自得,抬頭看著劉甲長斂去笑容:“今日咱入山,劉老哥如此熱情,委實讓咱想不明白。都是衛裏吃刀口飯的,老哥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劉甲長笑容更甚咧著嘴大黃牙,伸出大拇指:“三爺爽快,小老兒也就不繞圈子了。是這樣的,聽說衛裏進行城東開荒大計,這是造福子孫的功德大事!”
緩緩斂去笑容,劉甲長也收腿盤坐在炕上,頭半垂著:“三爺也知山裏漢子苦,田地貧瘠不養活人,要麼餓死要麼走出去,再要麼幹見不得光的營生。我楊家店出去的漢子,多跟著陳三爺吃飯。如今世道不好,陳三爺那裏各處有漢子投奔,也不差我楊家店的人。”
趙期昌端起茶碗吹了吹,水霧彌漫點著頭,應景一句毫無意義:“世道的確不好,聽五哥說江湖上的飯也越發的不好吃。”
劉甲長點著頭,左臂指著屋內道:“山裏人刨山吃飯,三爺也見著了,小老兒家中空蕩蕩的,渾家領著大丫、兒媳天沒亮就出去采藥,家裏老大外出投軍在淮安府,老二跟著陳三爺做事,老三、老四沒個去處,過幾年一一成家都是破家的大事。”
難道要給自己塞人?
趙期昌不認為自己現在在登州地麵有如此大名望,點著頭直接問:“各家有各家的苦,也有各家的活法。劉老哥有話一並說,可是有用得著我趙三的地方?”
抬頭訕笑,劉甲長道:“小老兒也聽了衛裏人言語,知道三爺家中為難,也知道三爺不便。若是三爺瞧得上我楊家店的漢子,願意給我楊家店漢子一條活路,我楊家店的漢子,以後就聽三爺的話。”
山裏有山裏的規矩,可山裏產出就那麼點,必須走出去部分人才能養活剩下的人。走出山裏,就不能講山裏的規矩,要適應外頭的規矩,衛裏的規矩。
還是瞅上自家手裏握著的那大批還未開墾的荒地處置權,趙期昌努嘴揚揚下巴:“仔細說說。”
“唉,三爺吃棗。”
遞來過去一把棗,劉甲長看著趙期昌,雙目閃亮甚有神采:“衛裏各家與三爺要土,無非是花錢買土自家開墾。再多的錢也有花完的一日,可土地是年年有產出的搖錢樹。這道理小老兒懂的,我楊家店要錢沒有,有的隻剩下人。若是三爺不嫌棄,我楊家店出去的漢子幫著三爺開墾,地還是三爺的,隻求三爺許可我楊家店世代租種。”
趙期昌名下的荒地現在除了白石墩外,還有八角嘴、劉家旺這兩塊。不算低矮丘陵中不方便統計的山田,平地上目前能開出八十頃左右,名義上這八十頃的實打實的地皮隻是三十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