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家宴,也是趙期昌的早飯。
這一日芸娘的生母,趙鼎明的妾室趙劉氏難得坐了一會廳堂主位。若是趙鼎明正室還在,新姑爺一家回來,坐在主位的依舊就是正室,不可能是她趙劉氏。
這是個風韻猶存的女子,三十四五歲,是趙鼎明在二十年前於教坊司買的。
趙鼎明居中,趙劉氏與趙期昌分列左右落座,新婦與新郎官坐在下首。
張承甲再三向趙期昌道謝,他家的情況趙期昌心裏頭明白。完婚後就要分家,張屠子明顯更偏愛老二張承運一點。土地均分,張承甲襲職百戶,張屠子由老二張承運養老,城中店鋪自然歸張承運。
換言之,張屠子可以從衛所這個危險的行業抽身,去與張承運過軍餘的生活,興許還有機會走關係變成民籍。
百戶軍職的壓力,將落在張承甲的身上。張承甲獲得除了一個媳婦外,還有幾十畝地,以及百戶六品官帶來的徭役免除、賦稅減免優惠,包括一係列差遣、危險。
當然,以趙期昌對張屠子的了解,百戶官職帶來的福利優惠,不會那麼容易給張承甲。
分別敬茶後,芸娘跟著母親去了屏風後麵談話,不多時傳來低聲啜泣。她才十四歲,即將承擔起一家主婦的壓力。
堂中翁婿兩個,趙期昌也不是外人,談起了分家的事情。
張承甲垂著頭,情緒不高:“攏共分了六十畝薄田,算上芸娘的嫁妝,今日泰山大人與叔父大人賜給芸娘的,剛好一頃地。”
眨眨稍微濕潤的眼睛,抽抽鼻子張承甲繼續說:“百戶官職六個徭役,父親與二郎要占去一個,咱與芸娘占兩個。剩下的兩個,父親要給二郎招一個書童,將來弟妹占一個,剛好齊全。賦稅減免,也是兩家均分。過兩日,咱還要在城中租個院子。”
趙鼎明臉色比張承甲還要難看,根本不給這唯一的女婿留麵子:“狗雜碎,這臉變的跟狗似的!”
這與訂婚時的言辭不一樣,當時張屠子就差斷指明誓,拍著胸脯向他保證不會委屈新人,他張屠子就是死,也要背著百戶官身死在那裏。
結果事情一完,轉眼就把擔子拋給老大,帶著老二享清福去了。
張承甲在家裏受氣,在趙鼎明這裏根本直不起腰,畢竟這場婚姻本就有欺騙的成分在。所以衛裏人都知道,趙家的女兒是下嫁。不是從五品副千戶與六品百戶的差距,而是體麵人家的女兒下嫁給破落戶。
趙芸娘再是庶女,那也是衣食無憂的體麵人家女兒。
趙期昌握著筷子看向趙鼎明:“大兄,張百戶就是個渾人,沒什麼眼光。他就是個鼠目寸光的東西,大郎忠厚,可比那個老二可靠的多。我看,老二考個秀才功名,將來也養不起張百戶。”
趙鼎明如今也隻能認了,點頭:“當初若不是看老大本份能吃苦,咱也不會點頭應了這事兒。說說,今後怎麼個打算。”
張承甲摸摸鼻子,抬頭看一眼趙鼎明,他心虛不敢對視:“泰山大人,咱沒啥本事,隻會殺豬屠狗,想著盤個鋪麵,做家傳的營生,不會委屈了芸娘。”
“滾犢子,我老趙家的女婿當屠戶,老子丟不起這個人!”
趙鼎明罵的張承甲不敢抬頭,努嘴沉吟片刻道:“田地的事情咱幫你找各家置換一下,將地湊在一起。招上兩家佃戶去忙活,別想著自己耕種,我老趙家的閨女你養不起,老子掏錢養,總之不能去做下賤營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