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鼎明不滿,畢竟受辱的是自家,與張茂其實沒有太大的關係。兩家合流,受益最大的是趙家,不是張家。
但也隻能坐下來談談了,點著頭:“那老哥如何看?”
“新人受驚,給新人討要一些壓驚的東西就行了。”
張茂將箭杆遞給身後跟著的女兒,張祖娥手上戴著鹿皮鉚接魚鱗的手甲,握著箭杆抬頭看了一樣斜對麵酒樓,跟著張茂進了店鋪。
張承翼拍著身上塵土,來到花轎前錘錘張承甲胸膛,又幫他整理胸前大紅花,眼皮子垂著:“兄弟,這事兒大人有大人的說法,咱也有咱的說法。帶著弟妹先入門拜堂,這事兒與他李家沒完!”
張承甲點頭,在張家、趙家兩家子弟注視下,背著趙芸娘跨過火盆,在擁簇中進了店門。
他弟弟張二郎張承運看著兄長與新嫂子入門,扭頭看著南門方向啐了一口,整理一番身上的黑紗對襟衣,坐在店門前小桌邊,提筆開始正式收賀禮,錄寫禮單。
不見了新娘子,不少圍觀閑漢敗興而歸,暗罵搶親的人本事稀鬆,沒讓他們看到精彩的一幕。
唔,搶親也不一定要把人帶走,隻要把新娘子弄翻在地越狼狽越好。因為新娘子這日,為了在洞房時方便緊張的新郎官一炮見紅,裙子下麵穿的可是開襠褲……
張家院子,趙期昌一個人趕來。
慶童的狀態太差,見不得人;白慶喜籌算失敗也沒臉繼續在趙期昌麵前晃蕩,劉瘸子則去收拾行李。
劉瘸子是北城外蓬萊車行的人,車、驢馬什麼的與他沒有關係,都是車行租給他的。光杆一個,也就一些換洗衣物要收拾。
至於劉瘸子與車行簽的書契,麵對一個滾刀肉一樣的夥計,自然是好聚好散江湖風範。
棗樹下一張方桌擺著各種鹵菜,兩家子弟將趙期昌圍繞在正中,剛才都以為那幾箭是趙期昌射的,也都被這幾箭壓服。
端著清淡米酒飲一口,這年頭的大多數酒與茶一樣,是日常飲料。
趙期昌右手搭在桌上幾個指頭敲著:“李家出了這麼個逆子,爺父老子管教不來,那咱就幫他爺父老子管教管教。免得以後,禍害衛裏。”
對桌是張承翼,張承翼手裏捏著一隻香脆耳朵撕咬著咀嚼:“怎麼整?”
趙期昌看著那殘缺不齊的醬黃耳朵,挑眉:“廢胳膊腿什麼的,李家會與咱拚老命。就切他一隻耳,隻要在這衛裏一畝三分地,他就別想安安穩穩討婆姨。”
低頭看一眼手裏豬耳朵,張承翼咧嘴笑笑:“輕了,要不閹了。宮裏頭的飯也好吃,成全他。”
趙期昌搖頭,笑說:“萬一在宮裏,這位發達了怎麼整?就一隻耳朵,這人能長個終身記性,也能讓旁人知道咱兩家子不好惹。”
割耳朵已經是最大的懲戒範疇了,若是割了人家小兄弟,簡直是不死不休。畢竟李讚是獨子,斷了人香火,又是奇恥大辱,李家老少爺們兒都會抄家夥拚命。
歪著腦袋想了想張承翼點頭,左右看一眼:“跟著李獠的那些小賊,可都認出來了?”
一名少年開口:“翼哥兒,有一個是衛學的於學忠。”
又有人開口:“還有於家的學禮,咱瞅著就是於學禮放的風。”
“還有於家……老九,你去於家言傳一聲,讓他們兄弟倆乘早來見咱。否則咱就去衛學堵門,打斷他娃股拐,好的不學淨學孬歪的。”
張承翼對著之前開口的少年做指示,這少年端起酒碗仰頭飲完,拿起一根豬蹄就衝了出去。
院子裏這幫小一輩做他們該做的事兒,正房裏老一輩坐在圓桌上,通過門看著小一輩手腕。
衛所軍官家族,實際上完全可以看作本地地頭蛇。如果朝廷是最大的社團,那一個個衛所,就是堂口據點。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廳堂不分家,你有正廳級,我有正堂級……
各家掌事的人都已經派人去家裏拉人,講道理講不通透的時候,就得靠拳頭說話。大不了拉開陣仗,在城外來個校軍比武……
張承甲在院中走動各處敬酒,至於報複李讚已經不是他的私事兒,這事關係兩家顏麵。
張茂這一家是衛裏最強的,趙家較遠的因為趙鳳翼在京有不錯的聲勢,近的湧出趙期昌,導致趙家勢頭大漲,這心氣也就高了。
他是新郎官,這種事情他真的摻合不上沒有發言力。張承翼是張茂獨子,衛裏有名的長人;趙期昌是百戶官身,趙家三房掌事人,還是神童。論公私身份,趙期昌完全可以代表在場趙家小一輩。
正屋裏,老一輩的人談興不高。就等著送一對新人洞房後撤到趙家酒樓,在酒樓議事。
畢竟張家這地方,真的實在是太小了,商量東西都覺得降格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