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逃亡風波(1 / 2)

城門前,入城的確有繳稅的說法,但多是外地商旅要繳稅,哪怕是外地遊人,隻要是外人,不掏錢就別想那麼輕鬆進來。

至於城池周邊常常入城的百姓,都是熟人,也沒那麼多說法。就是檢查路引,查的也是生人。

兩輛驢車停在南門護城河外十步,這裏由柵欄圍著,留出兩個進出口。

車上顏植跳下來對值守錢箱的兩名衙役拱手:“城南陳家寨三爺給北極觀仙長孝敬的過冬柴薪,非是買賣貨物。”

除了兩名衙役外,還有四名軍戶役丁,年歲較大的衙役抱拳還禮:“即是陳三爺的東西,請吧。不過,那兩張弓,兩捆箭矢是個什麼說道?”

顏植不給趙期昌開口的機會,直接說:“這位小兄弟是中千戶所的人,拜入北極觀學武。入城後,自會去北城衛衙門報備。”

他有點受不了趙期昌對小旗身份的執著,一個小旗算不得東西,還不如模糊處理說是中千戶所的人,讓衙役自己想去。

那衙役看了趙期昌片刻,緩緩點頭:“事情自己辦吧,衙門裏排查時,也別讓我等難做。”

有衛衙門開具的文書,搜出來也不是什麼事。沒有這個文書,那就是可大可小的事情。

“哥哥仗義。”

顏植再拱手,上前兩步將一把零碎銅錢塞入衙役手裏。這衙役點著頭,也就不再言語。不是多少錢的問題,是態度問題。

他們的確怕江湖上混的陳明理,收一點也意味著他們的地位沒有動搖。

南門大街上,趙期昌也知道兩張弓能入城有麻煩,硬拉著顏植等四人吃了一頓帶油水的葷麵。

“弓箭入城畢竟是刺眼的東西,柴薪我等送去無妨,小兄弟先去衛衙門將弓報備了,省的麻煩。”

吃飽喝足,牽著驢車顏植囑咐趙期昌:“衛衙門雖然破落,可規矩不少。給門子三五文錢,就能進去。觀你也是個知輕重能言會道的。別怠慢了坐堂官,一個衛裏抬頭不見低頭見,批兩張弓也就他們動動手的事情。”

趙期昌道謝,背著背簍在城中十字街口分散,前往北城西邊的衛衙門。

大明登州衛指揮使司衙門。

老舊漆黑的橫牌匾上,本該是金燦燦的一行字泛著灰暗氣息。

門前四名軍士身披半身罩甲頭戴朱紅勇字盔,執槍挎刀立在兩邊。一名軍官一襲皮鎧外掛綠色披風,右手按在腰間刀柄瞅到趙期昌:“呦,是你小子。”

趙期昌也是一怔,這人恰好有數麵之緣,是戚繼光婚禮時的門房禮儀,便疾步上前拱手:“小子趙期昌拜見大人,還不知大人如何稱呼?”

“李虎臣,你小子緊巴巴過來,可有事情?”

這說話口氣不對,趙期昌點頭老實說:“李大人,小子得罪了一些人,落腳北極觀拜入青陽真人門下。有意武舉,從陳家寨求來兩張弓,就來衛衙門報備。”

“啐!”

吐了一口唾沫,李虎臣罵道:“張屠子不仗義,娶了你老趙家大房的女娃,就這麼對待親家的?這他娘開店掙錢混日子的,都沒幾個有良心。直娘賊!”

直娘賊,出自宋,意思是罵小販如果價格合適,連親娘都能賣。

趙期昌隻能苦笑,自己都沒說什麼,這人倒心急個什麼勁?

李虎臣又上下打量趙期昌,雙目瞪圓點頭:“有出息的好小夥,可你來的不是時候。”

“李大人的意思是,衛裏現在沒個主事的?”

“能主事的都在裏頭,大前天夜裏,盧洋寨下屬的白石墩十五名墩軍,及軍餘、軍屬一百四十五口,連著百戶韓荊、總旗甲長王良都跑了,半夜渡海去了遼東!”

趙期昌眨眨眼睛,有些不相信竟然連著軍官都一起逃了:“哪來的船?”

為了防倭,尤其是山東嚴防白蓮逆匪與倭寇勾結,沿海的船基本上是收繳的一幹二淨。

劉家旺、盧洋、解宋營三寨是衛衙門直屬的地方,不在登州衛八個千戶所下屬戍堡屯寨編製裏,在登州城正東三十裏處,濱海。這是一個濱海的突出部,三座戍堡及下屬十三座火墩抱團修建。濱海的突出部,又是偏僻地,日子苦不說,自然也是很危險的地方。

“狗日的不要命了,聽說都是抱著木頭要漂到遼東去!”

李虎臣說著長歎一口氣,趙期昌也沉默下來,這天氣入秋漸寒,不見得能有一半的人活到遼東。寧願九死一生逃命,也不願繼續當軍戶。

瞥一眼趙期昌,李虎臣道:“前陣子有流言說是倭寇要打登州水寨,人心惶惶,軍心惶惶。唉……別對外人說,免得城中百姓自己嚇自己,平白出醜。去吧,你既然有心武舉,裏頭說不得能撈些好處。”

趙期昌心中壓抑,緩緩點著頭,兩腿灌鉛。

拍拍趙期昌肩膀,李虎臣推了一把,看著趙期昌進去,不由仰頭一歎。

白石墩墩軍集體串連選擇類似自殺的逃亡方式,對登州衛各處軍戶造成了極大的鼓動,也讓不少人悲觀、傷感起來。更可怕的對士氣的打擊,這也是張百戶放下買賣不做,連兒子婚事都顧不得準備,趕赴李莊百戶所穩定軍心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