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之後,屋中人盡數離開,木籽離自屋外的樹影中走了出來。
自從那日醒來之後,她一直在糾結是否向姚平說明安如玉當時反常的舉動,現下終於下定決心來此見他,卻沒想到聽見了如此可怕的真相。
可更讓她覺得毛骨悚然的,是姚平竟然絲毫沒有怪罪安如玉,卻像捏死一隻蟲子般將小絹殺了!
她跌跌撞撞地回到緗芷居,猶如被雷擊一般,腦中一片混亂。正在此時,姚平來訪了。
“你今日身子覺得如何?”他麵色平靜地例行每日一問。
“今日我感覺更好些了。”木籽離強顏歡笑,心中卻慌亂如麻。
“那便好,今日我已將事情查明了,很快便會給你一個交代。”他笑著說道。
“是顧側妃做的嗎?”她試探道。
“是。”他的肯定背後有些底氣不足。
“那日在水底下,我被安姐姐踹了幾腳。”她終於鼓起勇氣說了出來。
“是她落水後慌張,無意中踹到你了吧。”他不假思索地維護道。
“有可能推我的人根本就不是顧側妃。”她不依不饒地說道。
姚平驚訝地看著她,片刻之後,輕撫了一下她的頭,莞爾道:“不是她還會是誰?你不要再胡思亂想了,我先走了,明日再來看你。”
待他離開後,木籽離雙腿一軟跌坐在地。
交代?是否有命等到他的交代?
她此刻才真正地明白,在姚平的眼裏,同安如玉相比,自己的生死不過等閑。
是夜,雪花大作。
本是賞燈的日子,玄歌街掛著成排的燈籠,街上卻幾乎空無一人。
木籽離獨自沿著街頭走著,漫無目的,不知所往。
自己為何會在這裏?想要到哪裏去?自己是誰?過去的幾個時辰裏,她已想過無數次,可什麼都弄不明白,什麼都想不分明。她隻知道,她不能再待在那個隨時都可能將她吃了的平王府裏。
頭頂的燈籠各式各樣的,在白雪中發出暖暖的紅光,煞是好看。
她又想起了七夕。那日如今日,街上掛滿了燈籠,他如天神般將她從人群中拉出,帶著她飛到了一處民居的屋頂。
彼時,此時。
彼時隻求共白首,此時方知心錯付。
雪花漸漸迷亂了眼睛,風陡然變大了起來。她看不清前方的路,任憑雙腿帶著自己走向前方,心卻漸漸踏實了下來。
這樣也好,若是就這麼消失在天地之間,也就沒那麼多的煩惱。
心空了,腹部的痛覺鋪天蓋地襲來。她使出全身力氣向前走著,想要盡快結束這一切。
突然,視線中出現了一棵參天大樹。她見過這棵樹,這是桂王。
久別重逢,心中浮起一絲喜悅。她忍著腹中劇痛,加快腳步向它挪移過去。不知過了多久,終於來到樹下。她走了進去,背靠著樹幹坐了下來。
看著雪花漸漸將自己一路的血跡掩蓋不見,她突然想起一個傳說。曾聽聞,若是將桂花釀塗在愛人的胸膛上,便可在轉世輪回中與之相守上三生三世。那日在此處她沒能喝上桂花釀,卻在心中偷偷地想象著能在姚平的胸膛上這麼畫上一畫。如今想來,可真是滑稽得很。
在此處死去,究竟是上天對自己的懲罰還是憐憫?她已無力再去揣測。終究這一生,是自己負了柯奇,負了他們的孩子。
視線中一片白茫茫。
很幹淨,很好。
柯奇,我帶著我們的孩子來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