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時的確動怒了。連他都知道的禁忌,她豈會不知?他是害怕木籽離有什麼不測,他更害怕的是她讓他失望。
不成想,在曆經風月、逐漸看淡的今日,自己竟變得如此患得患失起來。
想起當時她的眼神,錯愕、委屈、憂傷、淒然,百轉千回,欲辯無言。
此刻的她興許在憑欄神傷,暗自垂淚吧?在趕來的途中他如是作想。
可是,她卻手握剪子埋頭撥弄,哼著小調神色怡然。
安如玉又撥弄了一會兒才抬頭,一眼看見站在門口的姚平。
她放下剪子,施施然走至他的跟前,屈身道:“王爺這麼快便來了,想必是來問罪的,妾身認罰,但憑處置。”
心中突然無名火起,他厲色道:“王妃何罪之有?談何處置?”
“妾身不顧妹妹身懷六甲,執意攜其賞桂,一路奔波之後,還命她跳舞助興,席間所食糕點皆乃桂花所製,桂花釀更是孕婦萬萬碰不得的,可妾身卻有意疏漏,致使妹妹險些胎兒不保。妾身之過,罄竹難書,還望王爺秉公處置,莫讓妹妹寒心!”
“你在胡言亂語些什麼?!”姚平再也顧不得掩藏自己的情緒,疾言遽色。
玉兒,你究竟為何如此言辭鑿鑿,像是巴不得我誤會你、處置你?
“妾身並非胡言亂語,今日之事,妾身籌謀已久,蓋因當日妾身雖力勸王爺納妹妹為妾,可心中卻覺得顏麵盡失,嫉妒難忍……”
安如玉忽然意識到什麼,急急住了嘴。
姚平也是一愣,可嘴角卻掛上了一個弧度,語氣也柔和了下來:“你嫉妒……難忍?”
安如玉低頭,局促道:“沒有,王爺聽岔了。”
“是否聽岔,我試試便知。”
說罷,他單手托起她的下巴,深深地吻了上去。
她錯愕,不過很快便反應過來,使勁將他向外推。可他的力氣終究是她拗不過的,於是她便換作捶打。一開始的兩拳很重,他吃痛皺了皺眉,可嘴上絲毫不肯放鬆,也不理會胸前落下的粉拳,隻是用雙手將她更緊地箍於懷中。
她終究還是舍不得,雙手失了力量,伏在他的胸前,乖順地任由他擺布。
真的好久沒有這般親密了,他二人皆在心中感慨。
這一刻,他放下了驕傲,她放下了算計,隻任由那四瓣桃花肆意繾綣,將春光描摹,將真心傾灑。
許久之後,炙熱的雙唇才依依不舍地分離。
他附在她的耳旁,沉聲道:“你要我但憑處置是麼?”
她眼神迷離,呢喃了一個是字。
他展露真心的笑顏,俯身將她一把抱起,走入屋去。
花好月圓,原來亦可應了秋日的景。
良久,月洞門外出現了一個人影。
姚平離開後,木籽離便立馬下床偷偷跟著,想看他究竟著急去哪兒。隱約覺著他會來素萱苑,事實也果真如此,卻沒成想看到了一幕鴛鴦交頸的景象。
她自然知道安如玉說的都是氣話,卻不知她為何要在姚平麵前故作惡人到此般地步?好在她的口是心非被他識破,本該替他二人高興的,可是自己的心卻如此酸,如此痛。
她知道這是為何。
她喜歡他,可他愛的是她。
啪,嗒。
有水滴落,濕了羅裳。
她抬頭。
啪嗒。
又一顆水珠,彈落額發。
雨落。
秋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