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見你就笑(七)(3 / 3)

究竟五千米最後跑沒跑完,我不記得,隻記得從此我多了一個威風霸道的外號——跑道亡命徒。

往事啊,總是心酸地令人發笑。筷子還抵在牙齒間,我朝他們擠出個勉強的微笑,繼續埋頭啃排骨,裴薇卻又開了口:在我印象中,你好像從來沒參加過運動會。為什麼那次會去跑五千米?”

事實的確如此,她好奇也不意外。可她的樣子顯得格外熱切,好像我的回答很重要,也很值得期待一樣。

“因為,因為和朋友打賭輸了受懲罰。”我隨口敷衍道。

“哦,”裴薇不掩失望地靠回椅背,“我還以為有什麼特殊的原因。畢竟女生跑五千米需要很大的勇氣,你說是吧,顧迅。”

“嗯,沒錯。你一說,我想起來了。冉夏涼,你好像堅持到了最後,跑過終點就坐下來大哭了一場。當時我還納悶,你怎麼還有力氣哭。”

呃,有這回事?丟人現眼不說,居然被顧迅記起來,我應該感到高興嗎?

“對她來說,跑步是體力勞動,哭是腦力勞動,互不耽誤。”

一直處於聽眾位置的晏弋幽幽發話,我當即白眼伺候,感情我腦子一天不幹別的,盡醞釀眼淚了。

他當沒看見,慢條斯理地盛起碗湯遞給我,故作無微不至地說:“多喝點,剛才你辛苦啦。”

不接吧,顯得我矯情。接吧,顯得我傻。一咬牙,我還是接過來喝得一幹二淨,無論如何,先把堆到嗓子眼的菜順溜下去。

一頓飯吃得有驚無險,稱得上愉快。我們四人走出餐廳,大雨依然未停,天黑壓壓的,時不時響起轟轟雷鳴聲,完全找不到一點夏日的蹤影。

我和晏弋各自撐起雨傘,想與他們道別。也許是裏外溫差有點大,裴薇撫了撫雙臂,像是習慣性的反應,顧迅脫下外套披在她肩膀上,動作溫柔極了,眼眸裏的寵愛更是無以複加。裴薇甜甜地道聲謝謝,雙手伸進衣袖,因為太長,她往上挽了幾圈。

嬌小的裴薇像一隻貓咪躲進主人大大的衣服裏,那感覺一定很溫暖。

“哎呀,我的手鐲。”

我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猛地聽見她急聲呼叫,下意識地朝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原本戴在她手腕上的鐲子像活了一樣,正順著聚流成河的雨水滾落。

不能丟,那是她和顧迅的定情物!

頭腦一熱,我不知道為什麼會在第一時間冒出這個想法。丟開雨傘,我義無反顧地衝進雨幕,彎下腰,追逐起越滾越遠的手鐲。

雨太大,又是一段下坡,我完全看不清腳下的路,眼裏隻有那隻漂亮的手鐲。就在即將觸到它的一瞬間,手鐲消失不見了,我都來不及想清楚怎麼回事,腳底一空,人跟著摔了下去。

“冉夏涼!”

有那麼幾秒鍾,我整個人是懵的,隱約聽見晏弋的聲音,但做不出任何反應。呼吸都覺得困難,渾身上下哪兒都疼。

有人把我慢慢扶坐起來,雨水模糊了眼睛,但我依然認出是晏弋。他也淋得濕透了,雨水同樣模糊了他臉上的神情,他隻是輕輕將我帶入他的懷中,沒有說話,一個字也沒有說。

顧迅和裴薇也緊跟其後快步過來,裴薇被嚇到了,緊咬著唇,將傘撐在我和晏弋頭頂。我深吸口氣,緩緩抬起手,笑著說:

“喏,你的手鐲。”

“不錯啊,冉夏涼,裝得挺像!”段悠悠放下X光片,敲敲我左腳的石膏,不吝稱讚道,“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女人就該對自己狠一點。為逃避軍訓,你做到了!”

散發淡淡消毒水味道的醫院大廳裏人來人往,我不禁哀怨地想,我一定不是其中最悲慘的,但一定是最鬱悶的。

兩個小時前,把自己挺身而出救下的手鐲遞給裴薇後,我忍著劇痛爬起來,拍著胸脯對他們說沒事,皮糙肉厚耐摔。他們人剛走,我又摔了,疼得直抽冷氣,動彈不得。還是晏弋送我到醫院,幫我掛號,帶我檢查,陪我照X光打石膏,照顧得無微不至,唯獨不和我說話。

他始終表情嚴肅,臉色陰沉。我知道他在生氣,醫生宣布我左腳腳踝骨裂,需要打石膏的時候,他見我為自己因禍得福而振臂歡呼,臉色難看到,我幾乎以為他會立刻丟下我,甩胳膊走人。他卻僅僅垂眸沉默了會兒,鬆開捏緊的拳頭,也不瞧我,直接問醫生在哪裏辦住院手續。醫生拿眼斜了斜我,大概覺得疼得臉都扭曲的人還能嘻嘻哈哈,問題應該不大,於是讓我回家休養,定期來醫院複查。

至於他什麼時候通知的段悠悠,我根本不知道。從躲過軍訓的巨大喜悅中緩過勁兒來,石膏也打好了,段悠悠也來了,隻等晏弋幫我辦好手續開好藥,光榮回校。

期間接到裴薇的關切慰問電話,我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況且傷得也不算太嚴重,便沒有告訴她。反而是最討厭管閑事的段悠悠一反常態,開玩笑歸開玩笑,開始追問起我受傷的緣由來,一副不問清楚決不罷休的態勢。實在覺得不是大事,我沒多猶豫,一五一十地和盤托出。誰知她當場發起飆來,大庭廣眾之下衝我劈頭蓋臉一通罵。

“冉夏涼,《感動中國》我必須投你一票。定情物掉了,人家自己不會撿嗎,要你多事?依我看,裴薇是故意弄掉的,給顧迅個機會表現,你上杆子湊什麼熱鬧?!你以為撿個定情物,他會感謝你,記住你,別做白日夢了。他隻會記得下次要親自幫裴薇穿外套,再給她買手鐲要小一號,心疼她求她多吃飯,長胖點。和你有關係嗎?屁關係都沒有。

最可笑的是,你這些愚蠢行為,全是當著你路人男友的麵做的。他也夠能忍,換做我,想都不想扭頭走人,愛誰誰,你當你的鐵拐李,我做我的路人甲。越說我越來氣,他壓根兒就不該給我打電話,你知道他怎麼跟我說的嗎?他說,因為你不能和他說話,怕你有什麼事耽誤,他沒法及時照顧你,所以找我來。快告訴我,這麼心甘情願對你好的人,你花多少錢買的?我也買一個去。”

我豎著腦袋聽著,不敢吱聲。說實話,顧迅會不會記得我,我當時包括現在都不曾想到,也不在意。可她提晏弋,我卻心頭驟然一驚,如夢初醒般挺直腰,心虛地問:

“我是不是真的有點過分?”

“注意措辭,是‘很’,不是‘有點’。喂,這笨蛋我不管了,你自己照顧吧,我走了。”

段悠悠起身,朝走過來的晏弋擺手。他點頭致謝,很禮貌地請段悠悠聯係我父母。我一著急站起來,疼得嗷嗷叫,咬緊牙大喊:

“不要啊!不能讓我爸媽知道我受傷。我回宿舍,回宿舍養傷也一樣!”不是逞強,一回家,所有謊言都會被拆穿,我怕爸媽承受不起。

“回宿舍?!”段悠悠氣衝衝又折回來,“你都快生活不能自理了,怎麼上下六層樓,怎麼爬上鋪?”

看看自己裹成粽子的左腳,一時又想不到解決燃眉之急的辦法,我萎靡地縮著脖子不再說話。

“我會安排。”

晏弋說完遞根拐杖給我,見我不太會用,沒等對段悠悠開口,就看到她已扶起我的胳膊,特無奈地歎口氣,說:“走吧。”

編輯/眸眸

下期預告:

為了照顧冉夏涼,晏弋和冉夏涼開始了友愛的“同居”生活。兩人相處融洽,可冉夏涼總旁敲側擊地問晏弋要他隨身攜帶的素描本,甚至偷偷去翻找……素描本的秘密能浮出水麵嗎?敬請期待下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