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把沈月眉氣到昏迷以致流產的,失去了這個孩子,韓景軒痛心疾首。他沒有個好爸爸,他曾不止一次在內心幻想過,他和沈月眉的孩子,最好是個如沈月眉一般可愛的女孩兒,一舉一動都融化他的心,他一定會做個慈愛的好父親。
韓景軒聲音低沉地問道:“那她呢,有事嗎?”
醫生說:“注意好好休養,不要有過大的情緒波動,就會沒事的。”
坐在沈月眉床邊,韓景軒真想大哭一場,好好地宣泄一番。他隻是要抒發胸中那一口惡氣,憑什麼他為沈月眉付出這麼多,到頭來,沈月眉卻讓他承受那麼多痛苦,他實在看不下去她和陳振中那副郎情妾意的樣子,他隻是要出氣,要看到她們難受,這樣自己心裏才平衡。
他打電話叫來梁煥新,要他們把陳振中接走,氣出了,他要為自己的不顧後果負責,收拾這不堪的結局,他給了梁煥新一筆錢,安排了醫生為陳振中戒毒。
沈月眉漸漸醒來,韓景軒的身影漸漸清晰起來,沈月眉隻覺得自己似乎做夢一般,前塵往事恍如隔世,她漸漸都想了起來,呼地一聲坐起來,推開韓景軒端著粥的手,問道:“陳振中呢,你把他怎麼樣了?”
韓景軒低頭輕輕用湯匙攪著粥,說道:“一醒來就找你的情人,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沈月眉看著他低垂的眼瞼,顫抖著聲音問道:“你殺了他?”
韓景軒聞言,停止手中攪動的湯匙,抬頭看著沈月眉冷笑道:“我真心想那樣做。”
“你到底把他怎麼樣了?”沈月眉的聲音提高了。
“我還能把他怎麼樣,我讓他滾蛋了,徹底滾出上海,就像他承諾的那樣!”
沈月眉身子向後一靠,半響,抬起眼睛怨毒地看著韓景軒,說道:“你把他毀了。”
韓景軒冷笑道:“你不心疼孩子,不心疼自己的身子,就知道心疼他,這孩子是誰的,看你一點都不緊張,就知道肯定不是他的。”
沈月眉這才想起自己的孩子,她小小的身體顫抖著問道:“我的孩子,沒了,是嗎?”
“是,不是正合你意嗎?”
沈月眉想過放棄他,這可憐的孩子,可當他離開了自己,她的母性反而被瞬間激發,悲傷潮水一般洶湧而來。這孩子真是可憐,是她連累他,要不是有這麼個母親,何至於未出世便夭折,自己對不住這孩子啊,這筆賬,沈月眉全部記在韓景軒頭上,全然不曾顧及,這就是他的孩子。想到陳振中成了大煙鬼,想到自己為愛情和自由的爭鬥多年來屢受挫折,想到那可憐的永遠見不到這個世界的孩子,千頭萬緒,沈月眉悲從中來,眼淚不由自主地奪眶而出。
韓景軒心裏也很難受,他的眼前不合時宜地浮現出美好的一幅幅畫卷:沈月眉給他生了一個可愛的小公主,散著齊肩的長發,臉上的嬰兒肥胖乎乎的,眼睛亮的像星星,可愛極了,她會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兒,她有爸爸和哥哥兩個男人來保護。他想讓兒子在自己背上踩來踩去給自己按摩,他會扛著女兒去摘枝頭的花朵,那時候的沈月眉,也會幸福地微笑吧。可現實的殘酷,讓這美好的幻象,沒有了生存的土壤。
看著沈月眉心碎的憔悴模樣,韓景軒心疼,他伸手試圖輕輕抹去沈月眉臉上的淚珠,沈月眉看了他一眼,那充滿戒備與怨毒的眼神,令他伸出去的手僵硬地停在半空中,指節觸到沈月眉的臉,韓景軒隻感到她的臉被淚漬灼燒得火熱。那戒備而怨毒的眼神,韓景軒永世難忘。
沈月眉忽然推開他,掀起被子下床,她身體很虛弱,卻掙紮著不顧一切向著門口走去,韓景軒呆呆地看著,上前抱住她,沈月眉無力掙脫開他的懷抱,卻虛弱地說道:“讓我走吧,隻有我和我媽兩個人,我隻想去一個沒有任何人知道我的地方。”
韓景軒把她的身子扳過來,看著她的眼睛,他不想再鬥氣了,他再恨她都沒有想過要毀掉她重傷她,縱然他恨不能活剝了陳振中的皮以此泄憤,卻不忍看到沈月眉如此柔弱,韓景軒的聲音柔軟下來,不再如之前那般強硬:“眉兒,別鬧了,我們還像以前一樣好不好,我答應你不會再傷害陳振中了,我已經讓他去戒煙了,等他戒掉煙,隻要他離開上海,我絕不會再傷害他一根汗毛。”
韓景軒曾對沈月眉說過,自己最鄙視凡夫俗子,所以堅決不做流於凡俗的蠢事,此刻,卻抱著心愛的女人,說著自己曾經最不屑的話——除了這蒼白的語言,他竟沒了巧舌如簧來表達自己的心聲:“我們,忘掉一切,重新開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