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眉回眸看著他,以前她覺得韓景軒長得還是很可愛的,可現在那張清秀的臉在她眼中無比醜陋。她無力對抗,隻能接過煙槍,手抖抖地點燃了煙燈,隻聽得韓景軒走到陳振中身邊,居高臨下地說道:“你是犯癮了,抽一口吧,抽一口你就舒服了。”他回頭看著沈月眉,沈月眉明白,隻能雙手抖抖地把煙槍遞給陳振中。
陳振中尚有理智猶存,骨氣依然,他大罵韓景軒混蛋,不肯妥協,忍著難受硬撐著。他艱難地伸出手來,一把打掉沈月眉手裏的煙槍,煙杆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陳振中說:“眉兒,我是……不會……這樣做的。”
沈月眉跪坐在地上,空了的手,依舊呆呆地托著,空無一物。
韓景軒冷眼看著陳振中,知道他再硬也就是這一會兒工夫。憑他再怎麼硬骨頭,多麼堅強的毅力,不一會兒,肉體的痛苦也會令他妥協,他親身經曆過。
果然,一分一秒的捱過,鍾表的滴答聲格外清晰與漫長,陳振中的麵孔漸漸扭曲,滿頭大汗,他縮成一團,開始拚命撕扯自己的頭發,整個身體不斷地震顫著,抽搐著。沈月眉再也看不下去了,她不顧一切地雙膝跪地匍匐過去,扶起地上的陳振中,振中渾身發抖地靠在她懷裏。
韓景軒恨得牙根發癢,胸腔幾乎要氣炸了,但他竭力忍耐著。終於等到了,身體的痛苦終於擊敗了陳振中強大的自尊心,他開始祈求韓景軒給他一口煙,口氣卻依然竭力維護自己的顏麵:“給我——煙。”
韓景軒把煙槍拿開,他把沈月眉拽到身邊來,指著她問陳振中:“你愛她嗎?”
陳振中看著沈月眉,他了解自己的心,也了解自己該說什麼,可他說不出那違心的話,眼前的韓景軒有些麵目模糊,他精神有些恍惚,身體上的難受卻非常真實,那種難受讓陳振中覺得自己幾乎觸摸到了死亡的氣息。
陳振中終於鬥不過身體上的痛苦,咬著牙在齒縫間吐出兩個模糊的字:不愛!
韓景軒逼視著他的眼睛,問道:“你還要帶她走嗎?”
思想的束縛一旦解放,理性一旦流失,情緒便肆無忌憚地流淌,陳振中艱難地說道:“不,我不帶她走了,我求你了,快給我一口吧。”他的語氣中摻雜著痛苦、哀求與憤恨。
韓景軒卻一步一步咄咄逼人:“如果你還想再次帶走她,怎麼辦?”
身體的難受和心頭的怒火,令陳振中渾身燒著了一般,他說:“我,我隨便你。”
韓景軒說道:“你能保證嗎,像個男人一樣地保證,保證滾出上海,遠遠離開她的生活,此生再不踏入上海一步!”
陳振中此刻隻想要煙來緩解身體的痛苦,他連連點頭,說:“好,好,我再也,再也,不來上海了,行了吧?”
“你說,沈月眉是不是個賤人,bitch?”
陳振中不肯說,遭受著身體和心裏的雙重折磨。
“振中——”沈月眉忍不住輕呼一聲,她不恨陳振中所說的一切,隻恨韓景軒所做的一切。
韓景軒站起身來:“好啊,你就守著你的骨氣慢慢煎熬吧。”說完,轉身便走。
陳振中掙紮著說道:“我說,我說,沈月眉,她,她是個,賤人。”
韓景軒終於回過頭來,把煙杆遞給了陳振中。陳振中像饑餓多日的人忽然見到了食物,狼吞虎咽一般開始抽煙,對周圍的一切充耳不聞,似乎此刻就算有人殺了他的親娘,他也隻管抱著煙槍吞雲吐霧。
沈月眉在一邊看著,此刻心裏已經麻木到沒有了任何喜怒哀樂,她隻覺得身體漸漸發虛,汗水從每個毛孔中流出,渾身卻冷得哆嗦,一種巨大的虛空感席卷全身,頭暈惡心,她跪在地上的身體漸漸搖晃。她掙紮著從地上站起來,卻猛然一陣眩暈,眼前的一切都開始模糊起來,她閉上了眼睛。
韓景軒聽到“咕咚”一聲,才發現沈月眉暈倒在地。他抱起她,發現地上觸目驚心的血跡,這才發現沈月眉的旗袍上粘著斑斑點點的血。他驚呆了,一時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陳振中已經恢複了過來,看到眼前的場景,心灰意冷,他冷冷地看著韓景軒說:“你的孩子,我本來想留下的,你卻把他弄沒了。”
韓景軒驚得目瞪口呆,他從不知道沈月眉懷有身孕。沈月眉去醫院那次,那個搶包的人,是韓景軒派來跟蹤她的。他跟地有些緊,被沈月眉和路冰發現了,為了不暴露韓景軒,便故意前去搶包,以掩人耳目。
現世報,韓景軒忽然想到這三個字,他從未怕過,此刻卻不禁打了個哆嗦。
他趕緊把沈月眉抱到臥室裏,打電話叫醫生來。床上的沈月眉緊緊閉著雙眼,眉頭緊鎖,醫生查看一番,抱歉地搖搖頭,說道:“抱歉,夫人小產,這孩子是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