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靜靜地下著,從長廊兩側飄然墜落,落入水塘之中,一點即化,漣漪簇擁著漣漪,將水中的魚兒趕向了池塘深處。
整個世界寂靜得如同廣袤無垠的雪原森林,腳下這條走廊仿佛怎麼也走不到盡頭,直至遠處傳來整點的鍾響聲,顧誠才想起原來自己還在學校中。
高學陽走在前麵,步子邁得很慢,倒不是為了配合雙腿打顫的顧誠,他隻是因為要全神貫注地玩手機才走不快而已。
顧誠也沒那麼自以為是,況且高學陽走進劍道部的第一句話就說得很清楚了,是有人要找自己,他隻是代勞來叫人的。
“高學陽……同學,如果沒有別的事,我想我應該去醫務室看看?”在血流不止的雙腿即將支撐不住時,顧誠終於忍不住問道。
“有人要見你。”高學陽頭也不回地繼續向前走。
顧誠蹙眉道:“所以說,究竟是誰要見我?”
“到了自然就知道了。”說完這句話時,他已經在長廊的十字岔口左拐了。
“這個方向是……”顧誠伸長脖子,順著那條路向遠處望去,長廊的盡頭就在不遠處,盡頭之處連接著一片凋落染白的樹林。
顧誠滿懷不安地縮了縮脖子,說不上緊張,但多少有些忐忑,隨即加快步伐追了上去。
下了走廊,進入樹林,他才發現這片林子原來並不大,很快就走入了中心地帶,此地林木稀疏,駐足前眺,隻見在一片落雪的空曠地帶,一座三層高的歐式古宅拔地而起,陡然映入眼簾中來。
“你說的人就在這裏麵?”顧誠問道。
“進去就知道了。”高學陽極度癡迷於自己的手機,好像浪費一分一秒就會遭天譴而亡似的,埋著頭就往古宅中走去。
顧誠苦歎一聲,也隻能跟了上去。
正對麵,兩扇三米來高,看起來沉重似鐵的實木大門隻是虛掩著,高學陽推門便走了進去,顧誠緊隨而入。
跨入大門之後,足下的腳步聲仿佛被放大了數倍,在這片寬闊的空間中回響不絕,漸漸,顧誠放慢腳步,停了下來,環顧四周。
古宅的一樓,是一間高不可及,闊不可量的大廳。其實說是廳堂,給人的感覺卻更像是教堂,推門而入時,門外灌入的風雪,撩動了頭頂的水晶吊燈,發出如風鈴般悅耳的清響。低頭看,腳下的地板是單葉花紋彙聚而成的大理石地板,泛著明亮剔透的光澤。十二扇巨大的落地窗分布於大廳兩側,窗外世界飄飛的雪花如同真的落在腳下一般,仿佛正置身於一片雪原之中,叫人分不清哪裏是室內,哪裏又是室外。
古宅華美大氣的內景,與其滄桑的外景可謂天壤之別,走在其間的顧誠看得有些出神。
“這邊。”高學陽喚了一聲,便帶路往大廳裏麵走去。
在高學陽的帶領之下,逐漸走向大廳的另一頭,顧誠看見在最深處的那一扇落地窗下,設有一張黃花梨長幾,長幾之側擺放著一套紫檀沙發。此刻正有一名身著南爾私立高中紅黑校服的女生,插著雙手,翹著二郎腿坐在沙發的一側,焦躁不安地抖動著右腿。
在顧誠看見她的同時,她也看見了顧誠,驀地皺起了小臉,旋即站起身,踩得皮鞋噔噔作響,飛快得走到了顧誠的麵前。
頭疼事來了,居然是她……
顧誠幾乎就想立馬掉頭離開,但雙腿的傷勢已經容不得他再折騰了,隻好硬著頭皮,向她打招呼道:“又見麵了……”
徐安娜生氣時有一個習慣,她一生氣就喜歡眯眼睛,優良的遺傳基因給了她一雙漂亮、洋氣的丹鳳眸,眯起來時就像兩道彎彎的月牙兒,泛著清澈眸光的月牙兒,此時此刻,那兩道月牙兒又彎又細,這就說明她已經快氣炸了。
“你!”她氣衝衝地指著顧誠的鼻子,怒道:“昨天我叫你不要答應許傑的條件,就是不想你惹禍上身,現在倒好,你把徐培也得罪了,要不是我讓高學陽來找你,你今天就等死吧!”
顧誠有些詫異地看著她,看樣子她也沒認出自己是顧誠來,怎麼這開口閉口都和以前數落自己的時候一模一樣?
但不管怎麼說,她的話是在理的,如果不是高學陽出麵,恐怕自己是真的走不出劍道部了。
念及於此,他還是態度誠懇地說了一句:“謝謝。”
徐安娜頓了一頓,滿是不屑地偏過頭去,哼道:“我和你非親非故,謝什麼謝?”
顧誠有些好笑地道:“那我和你非親非故,你又為什麼要幫我?”
“我、我……”徐安娜支支吾吾的,眼神也有些閃爍。
那邊已經癱坐在沙發中的高學陽忽然插話道:“她說你和她一個朋友很像。”
顧誠麵色微變,笑問道:“哦?怎麼說?”
“什麼朋友!?明明就是仇人!”徐安娜氣勢洶洶地搶過話來,像一頭憤怒的小老虎般咧著嘴,將兩枚小巧的虎牙用力地來回磨蹭,發出咯咯的聲響,而後說道:“你不要會錯意了,我幫你隻是因為你在學校裏第一個認識的人是我,要是你入學第一天就被人揍了,我會很沒有麵子的……嗯,就是這樣!”為了堅定自己的說法,她還用力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