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千貝匍匐於佟錚的腳邊,也不急著站。她胸悶,這麼多日夜,她不受控地設計過無數種和佟錚重逢的畫麵,有美好的,也有壯烈的,但獨獨沒有這麼狼狽不堪的,要狼狽,也不能是她唐千貝狼狽不是嗎?不然,就真的像她所言了,沒有他佟錚,她唐千貝會過得更好。
唐千貝爬起來,撣撣土,和Q7說,這是我前夫,我前夫大概是找我有事兒,我……我再打給你。
Q7點點頭,說了一句“你打給我”便走了。
後來,佟錚說:“不許打。”
唐千貝一言不發。
“我說了,不許打。”然後,佟錚又點破唐千貝:“你覺得他有風度是不是?唐千貝,他有風度是因為他不痛不癢,換了不是你,我一樣能當個翩翩君子。”
“你找我有事兒嗎?”唐千貝問,並抽回了佟錚手裏的她的手。
“你的……”佟錚從牙縫裏擠,“戒指呢?”
唐千貝眸子一亮,不是熠熠發亮,是猩紅的亮。她說:“摘了。”
唐千貝將手悄悄背到了背後。疼,是一種情緒,唐千貝生孩子的疼都捱過來了,也都忘了,但如今,頻頻敗給連疤都沒有了的小傷,疼到死去活來。唐千貝反抗時,戒指被人拔了去,被人從她腫脹的手指上,活生生拔了去,隻留下一圈紫色的瘀傷。後來,傷褪了,但偶爾,手指還是會疼,就像她的烤瓷牙偶爾也會疼,就像她的肚子,常常會疼,疼到不允許她忘掉。
佟錚掏褲兜,掏了左邊,掏右邊,最後又掏回了左邊,掏出了唐千貝的戒指。
唐千貝的眸子,又一亮。
猛地,佟錚把戒指扔進了夜色中:“這個髒了,我以後給你買新的。”
唐千貝大笑一聲:“哈,是要我說謝謝嗎?”
佟錚用兩隻手,包住了唐千貝的一隻手,他俯著身:“唐千貝,你打我吧。”這是佟錚最可憐的一次了,他失去過爸爸,也失去過自己,他過得不好,也讓旁人過得一樣不好,他崩潰過,也以牙還牙以眼還眼過,但這一次,是他最可憐的一次了,像一灘爛泥,可以由唐千貝隨便踐踏。
“瞞不住你了。”唐千貝伸手,想梳梳佟錚的頭發,可到底又半途縮了回來,“既然都瞞不住你了,你也就認了吧,我們……不可能的了。佟錚,我的名字是千貝,是千金寶貝,可我把下輩子,下下輩子,下下下輩子要受的罪,用這一輩子都受了。他們是三匹狼,你帶著一個徐路遙走了,把我扔給了三匹狼,把我給撕了。”
“唐千貝,我答應你,我會殺了他們。”
“隨便你,你殺了他們然後被槍斃也好,你忘了他們,自己過你自己的日子也罷,佟錚,真的隨便你。”
唐千貝抽回手:“借你一句話用用,別動手動腳了,好不好?男人讓我覺得髒,不管是你,還是那個老同學,都讓我覺得髒兮兮的,一碰我,我的汗毛都要豎了。所以,你要是還有什麼所謂的占有欲,不許我和其他男人你儂我儂的,我倒是可以做到。”
“唐千貝,我們重新開始。”
“離婚,是你說的。”
“是是是,因為我栽了,我一無所有了,我是因為不要連累你,不然我不會離婚的,我死也不會離婚的!”
唐千貝再一次地,大笑一聲:“佟錚,你的自說自話,真的太好笑了。你自認為你是我們的頂梁柱時,你就置之死地而後生,然後你自認為你會連累我,連累我們時,你就銷聲匿跡,可你的‘自認為’,都******是鬼扯淡!我們要你的人的時候,你要給我們錢,我們要你的錢的時候,你沒錢,你沒錢我們不在乎,可你連人都消失了!佟錚,你自私,你自以為是,你需要我們需要你,但你又從來不能滿足我們的需要!所以我們不需要你了,要不是離婚了,我這隻井底之蛙還真的沒把握,離了婚我能過得這麼好!你滾吧,你就是一隻有一大堆需要,但又什麼都做不了的花孔雀!廢物!”
佟錚一動不動,長這麼大,真沒人這麼像訓畜生一樣訓過他,但他認了。
“我要怎麼做,你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
“沒用的。”
“唐千貝,你恨我?”
“恨。”唐千貝將最後一點點怨氣,都發泄了出來,“我不恨你移情別戀,我恨你的無能,恨你毀掉了每一個愛你的人,毀掉了一個家!”
佟錚慌了:“我沒有移情別戀……”
唐千貝打斷了佟錚:“別說你還愛我,你不配,一個永遠是扔下爛攤子就一走了之的廢物,不配愛任何人。”
這一天,唐千貝無比謝謝佟錚的到來,假如說今天以前的她,仍有最後一絲絲的怨恨,於她的某個角落生根,發黴,惡臭,今天,她鏟除了它們,像新生一樣痛快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