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路遇貴人(1 / 3)

這一路之上雖有些勞頓,我卻因著有持端相伴,既可談笑風生,又可賞盡沿途風情,心情大好。隻有我王兄唉聲歎氣,像是無盡感傷一般。行了多日終行至了永昭與榮臨國境交界的一處小鎮,這小鎮坐落於冰山之下,流經此處的水脈均是冰山之泉,此地便得了個甘泉鎮的名號。我騎著座下神駿卻不忘對他道:“王子來到永昭必要嚐嚐甘泉鎮的冰山之水,此處水脈不曾流於地表之上,甚是潔靜,雖冰涼徹骨,卻最是甘洌清甜,王子愛茶,何不以此水烹來,試試與榮臨的雪融之水有何不同。”

持端平素最是愛這香茗茶飲,見我如是說,便道:“王子美意,怎肯辜負。”轉身便對侍從道:“去取朱紫明華來,我既要與王子分杯品茗,又要犒賞各位辛苦隨行。”

這朱紫煙華本是從上古之時便生長在榮臨國的一種奇花,傳說此花若取上等井水烹煮可令茶湯深紫,香蘊朱紅,芳馨透天,可自行彙成飛鶴騰空、蛟龍盤旋之象,如煙似霧,縹緲搖曳,茶味飄遠,可傳出十裏之遙,極是罕見神奇。此花十年生長,十年開花,若待花朵長成另需十年,除此之外,還要經過十年製作,因此榮臨國國主將生長此花的地方圈禁起來,除王室外不允任何人采摘,所以便連黑市上也是不能見得。聽到十一王子言說要取朱紫煙華犒賞眾將士,侍衛隨從無不跪地謝恩。

持端攙起眾人,笑著取出茶具命人取水烹茶。我王兄坐在離我們極遠的清涼所在隻坐等茶好。

待到一切備好,持端一邊烹茶一邊道:“臨行之前,耀陽便知會經過此地,王子也必會讓我烹煮茶湯,還說是到了快煮好的時候就會遇到兩位貴人,可保你我一路平安。”

我笑道:“公主此番恐怕是說的不對了,這裏人煙稀罕,窮鄉僻壤,怎會是藏龍臥虎的貴人之所。”

說笑之間,那茶剛好煮得翻開,香氣已迫不及待似的從那紫砂攢金碧玉壺中泄了出來,隻聽泉眼旁二十步開外的一處茅草屋中傳來讚歎之聲道:“好香的茶,若能飲上半盞,便可了卻半生之憾了。”

持端聽那人懂茶,便頓生好感,笑答道:“敢問仁兄,另一半的生平憾事是什麼?又如何解得?”

那人道:“另外的半生之憾便是因人而異了,人各有誌,有的熱衷追名逐利,有的貪戀聲色犬馬,有的祈求富貴榮華,有的索取長生不老,不能一概而論。”

持端聽他講得有趣,便又笑道:“兄台雅好何種,可否告知在下?”

那人道:“大丈夫俯仰皆無愧於天地,知音既問,有何不敢說?愚兄鍾愛一位女子,若得此人,可進可退,俱是再無所憾。”

持端奇道:“何為可進?何為可退?”

那人笑道:“進可金戈鐵馬,生死與共,退可隱居山林,華發偕老。”

這一問一答,來去幾次,茶卻煮的剛剛好,十一王子道,既然兄台將我視作知己,何不屈尊一聚?“

那人笑著推開門道:“如此,那便叨擾了。”

再看來人,非是別人,正是攜了婁然國國主遍尋名醫的楚邱國國主。

我見他在此,不知因何便滿心歡喜,聽他道:“原來是榮臨國的持端王子和永昭國的儲君及胥敏王子,失敬失敬。不知頡雒可否討杯清茶,試著解解羲嫘的心肺邪燥。”

此時的十一王子已分出四份茶湯,暗叫不好,我知他必是漏算了婁然國國主的那份,便道:“國主的茶湯便在案上,我的那份可一並帶去贈予婁然國國主,如此便可兩全。”

十一王子笑道:“這可不行,我素來聞聽這天下共有七絕,永昭國的國樂古曲占了一絕,楚邱國的武功蓋世占了一絕,我國的朱紫煙華占了一絕,滕澤國的鑄劍之術占了一絕,汀圩國的布陣之術占了一絕、茂壇國的攻城器械占了一絕,這最後一絕最為罕見,也被稱為七絕之首,便是婁然國國主的回眸一笑。若是婁然國國主今在此地,小弟要厚著臉皮請求一見,不用回眸一笑,隻求目睹風華,方才不算小弟賠本。”

楚邱國國主見他俊采神奕,英姿風朗,便笑道:“如此說來,頡雒是否也要一舞手中之劍方才能換來這盞茶湯?”

持端笑道:“這倒不必,聽聞楚邱國國主的睚眥長劍出鞘必飲血光,我與永昭國王子均是貪生之人,國主切莫嚇唬我們。”

楚邱國國主忍俊不禁道:“我好好的一位討茶雅士,卻被你說得像個搶茶的莽夫,這一生名節全毀在這盞茶上了。”

話音剛落,卻聽遠處有人策馬向茅屋奔來。楚邱國國主道:“非是我不讓你們見這位‘天下七絕之首’,不過是這‘七絕之首’剛剛回轉,既然如此,便讓她親自來討吧。我卻隻管喝我的這份。”言罷舉起杯子便往嘴邊送去,送至嘴邊卻不飲下,隻閉目嗅香,讚道:“真是好茶。”

說話間,但見馬上女子輕紗覆麵轉眼在眼前,笑盈盈的道:“老遠的便聞到茶香濃鬱,便連馬也不想縱了,心道是誰家的妙人這般巧手,烹煮如此香濃的茶湯,抬首看到天宇之間竟是紅鶴朱龍,便知定是與耀陽公主最是要好的十一王子了。”我王兄乍見婁然國國主摘下麵紗,露出天妒之顏,頓時垂涎三尺,也不管手中之茶是涼是熱,仰頭便將茶湯一飲而盡,興高采烈的再來討茶,持端見他暴殄天物,甚是無奈,卻礙於情麵,再度為他斟滿。

我王兄目不轉睛,隻盯著婁然國國主,一邊大口喝茶一邊道:“果然是上佳之品,上佳之品。”

我見婁然國國主似有惱狀,便走過去夾在她與王兄之間,向她道:“國主因何知道是十一王子?這持著禦茶之人或是榮臨儲君或是其他王侯,俱是說不準的。”

婁然國國主笑道:“想來能得這樣多禦茶之人並非是持端王子,而是他那寶貝王妹耀陽公主。公主與持端王子最是要好,想必這樣多的貢茶,定是臨來之時公主怕兄長旅途疲乏才命人預下的吧?”

十一王子笑道:“國主聰穎,一猜便中,各位確實是托了我王妹的福。”

我這才知道,原來這一路經由何地,何時到達早在耀陽公主盤算之內。想來臨行之時她對持端言談之時便就滿腹成竹,不由歎道:“公主真是設想周全,此等慧覺,無人能及。”

十一王子聽我讚譽耀陽公主,便笑道:她那些微末伎倆不過是擅長猜度人心的“智”,當不得‘慧’字讚揚。”

我王兄聽了“猜度人心”這四個字,眼神裏突然放出光亮,笑問十一道:“原來公主竟是知道我想喝這朱紫煙華,才讓王子帶來這樣許多。公主惦念於我又不好開口言明,真是用心良苦。”

持端聽了此言,隻是笑笑,卻不言語。我王兄見他不語,隻當他是默認,瞬時心花怒放,再不似幾日前一般愁眉不展。

持端涵養極好,並不理會我王兄的自作多情,隻將餘下的茶湯分出,向婁然國國主道:“請國主屈尊同坐。”

婁然國國主聞言笑著對楚邱國國主道:“這孩子真會說話,我討了他的茶,他倒說我屈尊,如此彬彬有禮,卻讓我坐立難安了。”

持端道:“能一睹婁然國國主芳容已是榮幸,便是再有禮也自覺是唐突佳人。”

婁然國國主道:“你我不要鬧這些虛文了。”伸手取來杯盞,又道,“茶都涼了,可讓我怎麼喝?”

十一王子道:“國主且慢,喝我的香茶須得先答我個問題才好。”

婁然國國主轉頭便笑著對楚邱國國主道:“這孩子一點不肯吃虧,想來剛才的繁文縟節卻是投石問路,真看我要喝便來討價還價了。這可如何是好?”

楚邱國國主隻是默笑不語,婁然國國主見他如此,便道:“你這樣不言不語的,我們婁然國的女子最是不喜。再不幫我,你看中的那位女子我非但不會幫你說媒,還會將她指給別人。看你著急不著急。”

我知楚邱國國主與婁然國國主一路之上定是說了不少兩國習俗的話語。眼下定是羲嫘知道頡雒心儀她國一名女子,為報其伴隨陪療之恩便欲將此女嫁入楚邱國為後,心下一笑,側耳去聽楚邱國國主的回答,卻聽頡雒苦笑道:“他問你,你答便是了,榮臨國十一王子與永昭國二王子素以仁厚著稱,想來不會為難於你,你有何擔憂?”

婁然國國主歎道:“你這般的人最是無趣,等我為你說了媒,你卻天天這般冷著臉對待人家姑娘,一句玩笑沒有,情趣也不通半分,別說是鬥口無能,怕是一腔之情也是說不出來的。到那時,我國子民必要怨我誤人終身。”

楚邱國國主低眉道:“我文韜武略俱是天下英豪之首,琴棋書畫盡是文人雅士仰慕之才,怎會不通情趣?除卻軍國之事,必會處處以妻子為重,如此善待,怎會誤人終身?”

婁然國國主擰身向十一王子歎道:“我便說他這人無趣吧,玩笑一句也會認真起來,我還是跟你說話最是自在。”

言罷便再不理睬楚邱國國主。我見頡雒愁眉緊鎖,便將座位換至他的身側,低聲道:“國主一路護送,延請良醫,眼下婁然國國主之症已去了大半,國主為何不趁此時機向她言明愛慕之情?”

楚邱國國主沉吟半晌方才歎道:“她冰雪聰明,怎會不懂?便是現下果真不懂,也終有一日也自會懂得。情之所發乃由心生,兩情相悅皆由感觸。既是心知之事何苦費些嘴上的功夫,王子說是不是如此的道理?”

我聽他此言心下不知為何卻一片酸楚,當下不知如何勸解。卻見楚邱國國主覺出婁然國國主又要開言,並不等我答話,便將心神俱都轉向羲嫘身上,我順著他目光循去,隻聽羲嫘向持端道:“你要問什麼便問吧,不過可有言在先,我若不想回答,持端王子不要強求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