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帝不留的勢頭已被高演壓了下來,暫且朝堂內一片安寧,隻因新帝登基還有很多事要處理,無論大臣還是皇帝都是一副很忙碌的樣子,隻有長恭巧得一片閑暇。他並不願深入朝堂,所以給之前給高演獻計獻策也隻是暗地裏,他並不想鋒芒太露,至少現在不宜。
長恭確實閑暇了一陣時日,也興許離心是看不慣他太悠然自得,就算自己決定留下來,也總要給他找點事情,讓他多費費心神。
長恭才從廣寧王府回來,就見一個人靜立在蘭陵王府門前,這人氣定神閑,雖身上未穿華貴非常的衣衫,但眉宇間卻凝著一股天潢貴胄才有的桀驁。長恭已瞧清了這人,他便是自己府內的管事蘇木。
蘇木跟自己年紀相仿,是個意氣風發的少年。他原出身於官宦之家,隻可惜幼年時他父親卷入了一場權謀之間的博弈,隨即落敗,一家被株連,當時執行的官員念在他還是不懂事的孩童,也不忍心讓他做刀下魂,便讓他獨身逐出府外,任其自生自滅。
有幸的是他才被趕出來兩天,就被高孝珩撿了回來,當時覺得長恭也還小,便讓他跟了長恭,也算有個照應。從此改名蘇木。
蘇木遠遠瞧見那一襲白衣翩翩而來,容態從容悠然,他便疾步走過去。
“怎麼?府裏可是讓你都呆不住了?”長恭見蘇木竟等在門口,就知府裏定是出了什麼事。往日若五弟高延宗在自己不在時入府,他便就總是會有這樣的舉動。隻因延宗是五兄弟中最會玩樂的,更是最會玩弄人的。什麼好玩他玩什麼,卻幾乎從不顧及旁人,故有時把別人玩弄的體無完膚也都是常事。
也因此,延宗沒少受三哥高孝琬的教訓,隻是他仍是本性難移。
長恭原以為是延宗又閑來無事,到自己的府上來找樂子了,卻沒想到蘇木竟搖搖頭。
“呆自然是呆不住了,隻怕你連站腳的地方都沒有了。你請來的那位貴人,可真是比安德王還有能耐。”長恭平日視蘇木為兄弟,又從小一起長大,故彼此私下說話還是很隨意的,沒有外人時,蘇木甚至會直呼其名。
長恭微微一笑,倒是沒想到她會來這麼一出,他抬起眼眸,尚還莊嚴的大門,一片安寧,就不知其內究竟是怎樣一副殘破景象了。
“請神容易送神難,隨遇而安吧。”長恭拍了拍蘇木的肩。
長恭和蘇木一前一後走進府內,才未走幾步,他們目光所及盡是殘磚碎瓦,幾乎屋頂上的瓦片都被她掀了下來,摔了個稀碎,其中還摻雜著一些同樣破碎的瓷片。那些瓷器都曾是蘇木從各地搜來的上好瓷器,每一個都是出自大師之手,價值連城。這些原不是長恭喜愛的,隻是蘇木對他們十分鍾愛,便任由他擺放在府裏。
長恭記得這些青瓷,蘇木連旁人動都不讓動,某次長恭不意間打碎了一個,司南雖麵上未說,卻暗自生了一個月的悶氣。最後長恭為他求得了孝珩的一副朝士圖,他才消氣。
想到這,長恭忽轉頭看他。蘇木早就知他會問什麼。“二哥的朝士圖我早就收起來了。”因他們之間關係親如兄弟,所以私下也跟著長恭稱呼孝珩二哥。
長恭又靜默的看了他半響,之前自己打破一個他尚且那樣,現在竟碎了這些許,他不發瘋已是不可思議了。又或者這根本是黑暗前的黎明?
這時,蘇木忽從懷裏掏出了一個什麼東西,他遞給長恭。“打破的青瓷共有二十個,白瓷十二個。上麵我都列好了。”
長恭伸手接過,才發現是一張薄紙,上麵雋秀的字跡,寫著十幾個人名,長恭幾乎都能辨認出來,這些都是製瓷的名家,蘇木的意圖早已像那白紙黑字般明了。但他仍明知故問。“什麼意思?”
“您的貴人砸了這麼多,我不得補回來啊?勞煩您跑一趟了。”蘇木故作欠身施禮,隨即立刻轉身就走,他走的很果斷,似誓死不讓長恭推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