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朝的讀書人,果然都如此猖狂,若是前朝風氣,哪個讀書人敢如此囂張?難怪老頭子要讓自己讀勞什子四書五經,還要倒背如流,可待自己能倒著背《論語》之時,他又再不讓自己讀書。書讀得太多,怕是麵對江湖人時心裏難免生出輕視,老頭子倒是有先見之明。
不過這下還真是奇怪,明明是不用做學問的人,也要讀這些沒用的文章,會背下後又不用再讀,什麼仁義、禮儀,放在事情上半點用處也無。倒不如多研讀幾部史書,好歹史書中那些個事情,時至今日都可作為借鑒……
見那幾個官兵紋絲未動,吏便催促道:“還不動手?官家賞給你們那口飯,都不想吃了麼?”
這高高在上的語氣,便是站在階下的司空孤等人乍一聽都都極不舒服,但衙門口的官兵們,除去那個身著建安軍軍服的麵帶冷笑,巍然不動外,其餘人卻都收起惡毒與猙獰,板著臉向司空孤等人走來。
司空孤心裏長歎一聲,這大宋朝廷對武夫如何,在這吏身上也可見一斑。
司空孤向那吏作揖,道:“這位兄台,鄙人乃是這揚州明月樓掌櫃司空孤,今日是來此鳴冤的,還望通報一下楊通判。”
那吏聽聞“司空孤”三個字,當即向司空孤投以不可置信的目光,司空孤甚至還能夠感覺到這目光中隱隱有責怪之意,也不知是責怪自己未早些通報姓名,還是責怪自己與江湖人混在一起。之間那吏又喝住官兵。略微思索一陣,最終木訥地向司空孤點點頭,留下一句“你們等著”,便轉身進入衙門。
趁此間隙,楊朔拱手抱拳為那幾個麵麵相覷的官兵道:“諸位兄台,方才是我漕幫兄弟對不住諸位,弟在此為諸位陪個不是。是敝幫管控不當,險些鑄成大錯,海外諸位兄台多多海涵。”
致歉後,楊朔便話鋒一轉:“不知我幫李老幫主等人如今何在?”
那些個官兵見楊朔與司空孤這對師兄弟文質彬彬的模樣,又想到方才那個吏趾高氣昂的模樣,當即有人應道:“我們兄弟幾個也是奉命辦事,貴幫李老先生被縣尉大人收監,他是什麼……總之是打入監牢了。”
司空孤心裏明白,怕是楊縣丞將李壑稱為“匪”,“賊徒”一類,這裏漕幫人多勢眾,萬一再惹惱了大夥,會生什麼還真不好。司空孤又望向那個仍趴在地上的漕幫幫眾,見他捂著臉望著自己,當即向那個幫眾露出苦笑。
等了不到半柱香,那個吏便已經帶著笑容朝司空孤走來,深深施禮後,才恭敬道:“楊大人請司空公子入堂中相商。”
此時那個吏竟是春風滿麵的模樣,與方才趾高氣昂全然不同,在場眾人感到惡寒爬上身子,激起一陣雞皮疙瘩。司空孤則十分自然地微笑,指指楊朔與那個倒地的幫眾:“這兩位是昨日那個案件的證人,可以一同進去吧?”
“司空公子真是客氣,來,三位……”
吏看著那個滿身爛泥,目光透出凶狠的家夥一眼,卻不知該不該應下,心中愈覺得古怪。但想起楊通判對自己吩咐要以禮相待是那鄭重的表情,便又繼續道:“請進吧,請進。”
言罷似是為司空孤三人開路一般,又推開幾個擋在門前的官兵,為司空孤三人清出一條道路。又做出“請”的手勢,楊朔看看司空孤,見到司空孤麵上掛著的微笑變得意味深長,又給自己遞了個“放心”的眼色,當即明白——師弟心下已有算計。
心中雖有忐忑,但楊朔也清楚,隻有這個令人捉摸不透的師弟有希望將李壑他們救出,便吩咐漕幫眾人站在門外莫阻道路。自己則跟在司空孤與那吏後麵走入衙門,那個滿身爛泥的破鑼嗓子也被楊朔半拉半拽地拖入衙門中。
最終,一群不明所以的官兵與不明所以的漕幫幫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不知究竟生了何事。
而衙門邊一條陰暗的巷口,那個被司空孤稱為“許寒山”的男子,卻撕下人皮麵罩,露出短短的眉毛。
“老三怕是還要吃一通苦頭嘍!”
自言自語後,又盯著衙門門口看了一陣,見官兵與漕幫眾人並無衝突,郭四才悠然離去。
此時,仍未通亮,但金有德的大宅內,卻已雞飛狗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