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禍從天降(3 / 3)

司空孤則笑道:“大師兄,這不平自胸中來,自本心而,別人告訴你的,終究不是你的。這道理也是如此,所謂正道邪道,不過一念而已,這正邪之別於本心,這正義也於本心,與其俠客是為別人鳴不平,不如俠客是為自己本心而鳴不平。”

楊朔聞言,卻爭辯道:“這聖賢文章言之理莫非不能分黑白?”

“聖賢之書如俠客之劍,皆自本心。”

楊朔心念一動,辯駁之言到嘴邊,卻也給硬生生扯住,他一邊思索著“本心”之含義,一邊聽司空孤繼續道:

“二師兄與大師兄有兄弟之情,所以大師兄出於情,要為二師兄揮劍;師父待大師兄如子,所以大師兄出於孝,要為他揮劍;這江湖上許許多多遭到厄難不平的人讓大師兄遇到了,因為恰合大師兄心中‘道義’二字,所以大師兄要為他們揮劍。同樣的,今日師弟遇到了性命之憂,大師兄處於師兄弟的情誼而出手相助,大師兄是為自己‘本心’而揮劍。”

司空孤頓了頓,直到若有所思的楊朔點了點頭,方繼續道:

“大師兄從來不是為了別人揮劍,而是為了心中的真情而揮劍,若是缺了真情,大師兄的劍意自然也就逐漸減弱。”

聽到這裏,楊朔心中卻生出一股火,幾乎是對司空孤嗬斥道:“你是我愈變得無情麼?”

“不,是大師兄你沒有去麵對自己的真心而已。師父不在了,二師兄不在了,現在李少幫主也不在了,大師兄並非無情之人,卻是膽子愈來愈,連心中真情都不敢麵對,談何俠客的‘本心’?師弟倒想問,大師兄所活一世,原來不是為自己‘本心’而活,隻是活在別人眼中口裏麼?”

楊朔聞言,沉默不語,心中也知司空孤所言正是他如今麵臨的結症。

“這便是師父曾過的心魔麼?師弟這是勘破了心魔,看來他的境界在我之上了。”

楊朔閉上眼細細思索司空孤方才的問題,司空孤也閉目養神,不再言語。

而聽聞司空孤與楊朔對話的張溫文,則時不時打量著閉目養神的司空孤,心中對於這個“司空家遺孤”的疑心愈來愈重。

自己昨日遇到司空孤,司空孤卻對自己毫不防備,若司空孤是一個不通世事的少年那還罷了,但他今日的表現卻並非一個懵懂少年,觀其言行,其對人情之老練,事理之通透,渾然沒有年輕人該有的模樣。偏偏還對自己不加防備……張溫文越往下想,便越驚心動魄,司空孤在他的“本心”中,是反常且另類的。

恐懼生於無知,在這春風帶寒的三月,張溫文頭上汗液卻止不住地流。

在舟靠岸的時候,楊朔的腦海中還在想著司空孤對自己的話。

“我這些年來,竟是一直不敢麵對真心麼?”

楊朔看著那個與張溫文並肩前行那個清瘦俊逸的年輕人,卻突然現相處多年,自己仍沒有對他有什麼了解。、

司空孤自從司空家慘遭屠戮後,便一直跟在吳青山身邊,楊朔也隻有每年回到山上探望師父時才能與他見上一麵,盡管每次楊朔都會住上數日,但楊朔從來猜不透這個孩子心裏想的是什麼。但令楊朔驚奇的是,司空孤每一次都能猜出自己在想什麼,自己皺皺眉頭,司空孤便知道自己憂心的是江湖瑣事還是往事追憶,甚至不需要自己皺眉,司空孤隻消看著自己的眼睛就可以猜到自己的想法,這甚至使楊朔感受到一絲恐懼。

隨著這個孩子漸漸成長,他與自己的對話次數也越來越少,現在回憶起來,在師父去世前兩年的時候,自己竟然沒有與他過一句話,但那時自己卻並沒有感覺有什麼不妥。與其這個師弟聰明,不如他能夠看透人心吧?自己看不透他,他卻好像能夠把自己看透。

要實質的交情,楊朔與司空孤並無多麼深刻的交情,雖為同門師兄弟,但實際的交流並不多,像今這樣的交流,還是楊朔認識司空孤以來的頭一次。但楊朔卻也不覺得厭惡,隻覺得司空孤有些過於聰慧,實在令人覺得有些可怕。

看著麵色逐漸凝重起來的司空孤,楊朔想起了那個人,他和他,倒真有那麼幾分相似呢。

張溫文登岸後,便立即查探了周遭的情況,那艘船上的一個護衛也已經在事件地點恭候多時,他是要給司空孤眾人解釋的。

這裏兩側都是朱門豪宅,乃是揚州城內最寂靜的一條水道,歹人選在這裏下手,想必是精心策劃好的,絕非臨時起意。司空孤三人親自尋訪了水道兩側的幾戶人家,卻並沒有得到任何有價值的信息,那些豪貴人家的主人或仆役,都表示闔府上下沒有聽到半點聲響,更是不知道這裏生了擄人一事。

而明月樓的那個護衛則也是表示有個黑衣人掀翻了船,自己驚惶落水,待反應過來,再潛入水中查探時,那個柳郎君和書童便不見了蹤影。這水並不深,大約不過一丈左右,水中倒是生有水草,但也不長,若有人困在水下,也是一眼就能看得清楚。

張溫文與楊朔不識水性,司空孤便然孫維學下水查探,看看有沒有賊人遺落的什麼線索。自己則與張溫文和楊朔在岸邊分析此事。

“我還是認為:若是劫財,到現在還沒有消息,這全無道理。若是尋仇,那大可不必將人擄走。”

此時,第三次從水中鑽出的孫惟學搖搖頭,道:“少主,需不需要我再搜一遍?”

司空孤搖搖頭,道:“你都已經下去三回了,這水裏泡著也不舒服,上岸吧。”

言罷,司空孤又轉過頭,望向陰沉著臉的張溫文,道:“張伯伯,我們手頭的線索根本查不出賊人是誰,不如等南宮大俠他們過來,咱們看看他們能不能給咱們提供一些可好?”

張溫文歎息一聲,沒有話,點點頭表示認同司空孤之言。

等待了許久,在船艙內再也坐不住的張溫文鑽出艙門,又抬頭望望日頭,現此時申時將過,那西邊將沉的太陽閃著柔和的金光。他看了看站在柳樹下昂望著飄飄柳葉的司空孤、依靠在石階側閉目修神的楊朔,又想起司空孤在舟中關於“本心”的一席話,心中愈焦躁起來。

“那麼……我的‘本心’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