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陣猛烈咳嗽後,郭四接過賈三遞來的手巾,抹末手上的血,又道:“‘司空孤’的仇未報,老師的囑托未完成,我還倒不下。”
看著郭四彎著腰咳嗽的樣子,司空孤搖搖頭,道:“賈三、郭四,你們去屋裏歇息一會吧,今做得很好。”
言罷,司空孤便打開暗室東邊的一閃門,頭也不回地離開這個腥臭的暗室,而賈三郭四二人則拱手抱拳相送。
“少主和老師不一樣呐。”
郭四完,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賈三搖搖頭,但並非在否認郭四所言,他壓低聲音道:“主人的心思我能猜得到一二,而少主的心思卻……”
郭四的臉平日裏總是蒼白著,而如今卻因為血氣上湧,在燈火下顯得更為蒼白。見此情景,賈三不禁再次搖搖頭,望著頂上被輕輕合上的出口,心中茫然。
“我們要做好少主吩咐的事,莫忘咱們本分為何。賈三……你可千萬別越界,咱們該走了。”
言罷,燈熄,暗室裏終於消失了最後一絲微光。
揚州江湖的局勢是現今江南武林中較為常見的局勢——江北外來的江湖勢力侵入,本土幫派無力抵擋。在揚州是如此,從蘇州至江陵皆是如此。這東起江淮,西至巴蜀的一道以大江分隔的,是成型的兩派勢力。
在揚州本土,江南幫派乃是在這長江出海處根深蒂固的漕幫。而在十年前,揚州迎來一個強勢的外來幫派,金家夫婦的揚刀門。這漕幫乍一聽上去便是走的水上生意,什麼私鹽、原珠,甚至是從倭人處來的走私金銀,因此漕幫從事這些生意毫不足奇。可那揚刀門所打出的招牌卻是個“武館”,盡管金家刀法在江北有名氣,開門收徒不足為奇。但在揚刀門入駐揚州第三年時,漕幫眾人便現在揚州的幾家同行實際上都已經被揚刀門吞並,而自家商路不知為何消失的部分原來跑到這揚刀門手中。
直到那時漕幫眾人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外來門派不僅是來開館授徒,更是來奪人財路的。
曾有人言:擋人財路者,猶如殺人父母。司空孤也對這一句市井俚語深以為然,這些走水路的豪傑們,麵對同行大多不過就是殺人越貨。而揚刀門與漕同為武林中人,總得講些顏麵,這真下狠手殺人的倒是不多,還是以越貨為主。
但當漕幫反應過來想要向揚刀門進行反擊時,卻現這水道上的收入,揚刀門又暗中從自己手中占去了兩成,加上從其餘同行手中奪過的一成半,揚刀門已經占據著江淮末流走私財物的三成半左右。並且不知何時,揚刀門新生代才俊倍出,他們正是憑借這些新生代的好手,才在水路上能夠壓過漕幫一頭。眼見一個龐然大物崛起在即,漕幫也動用了經年積攢的銀子,試圖在水路上與揚刀門一爭高下,可無論是談判還是用商道上的一切法子,漕幫眾人都現自己難以製止揚刀門的展。
那麼,就隻能用江湖上的辦法了。
但又過了兩年,在至道二年,也就是五年前,這揚刀門已經占了水道走私的四成有餘,而漕幫十數年的積攢又主要砸在商道拓展上,走通關係到了最後卻丟得一幹二淨。無奈之下,老幫主李壑隻得將漕幫話事權交予獨子李舟。
李舟自幼習武於昆侖派,冠禮後,便迎娶南宮家前家主南宮飛龍獨女南宮慧。又學藝揚州南宮家,成為南宮家絕學“大正十三劍”傳人中最為精通的一位。並且李舟為人謙和,在江湖中知交好友無數,現任南宮家家主甚至不止一次在家宴中透露出要將家主之位傳予李舟的想法。即便是當初南宮家年輕一代中最為傑出的南宮俊,也對李舟為人頗為讚賞,多次宣稱“李兄弟來當這家主,至少比我來強”。
李舟接過漕幫大權時,不過二十八歲,在司空孤的師兄楊朔相助下,竟將漕幫從一個“大雜幫”改造成為一個門派。原本漕幫專收江湖上的亡命之徒甚至是江洋大盜,接收之後再加以管製,但那些賊匪則是本性難移,時常還是會為利益做出一些違背道義之事。而被李舟改造後,手上沾染過違義之血的幫眾皆被清理出幫,轉而招攬走水路以舟為宅的白道好漢,並且李舟還與楊朔將南宮家的南宮劍法修訂為專攻水路的“南宮劍法”。
在這不斷改製下,漕幫漸漸由頹勢改變成均勢,又憑著多年在揚州打下的人脈,時至今日已將這長江入海口處的財貨占據了七成以上,那揚刀門卻被壓製得不到兩成。然而,即使是如此,在這水路上與這揚州城裏,漕幫與揚刀門終究是勢同水火,李舟與楊朔都曾與揚刀門門主金有德刀劍相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