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鈴聲對他的刺激最大,振鈴聲就像一條鞭子抽到他身上似的,立即從沙發上蹦起來,叫傭人將電話砸了,把插座也撥了。待他心情平靜之後,又讓家君把電話接通。
令家君哭笑不得的是往神龕上香,老板先是要她預備香燭,突然又懷疑她手腳不幹淨,將她備好的香燭全扔進垃圾桶裏,自己另備一份。
最令蘇家君驚恐的是老板突然放槍。某位倒黴的京劇老生投錯胎變成一隻翠鳥,它竟然想憑一句不入流的唱詞敲開芳華裏的大門,在別墅外老樹上胡亂聒噪:“你一定會發財。”這惹怒了神經高度緊張的劉小晶,這句優秀的唱詞到了他耳朵裏竟變成‘你一定會倒黴’,他一麵破口大罵:“你才會倒黴。”一麵竟掏出白朗寧,連放了幾槍,將那個站得不高的老混蛋嚇跑。
以蘇家君不精細的耳朵細聽,那京劇老生分明唱的是:“你就會眼瞎。”到了劉小晶耳朵裏,竟變成‘你一定會倒黴’,難怪令他怒不可遏。老板反常狀態,令傭人們的心提到嗓子眼上,事事小心,吸塵器不敢用,確保地毯上沒有一根狗毛。既便如此小心謹慎,還是被老板罵得狗血淋頭,原因就是一隻襪子莫名地失蹤了。
災難的發展完全超出人能掌控的範圍,紀律部門的每一次行動都會極大的觸動他脆弱的神經。壞消息接連不斷,在陳玉堂被抓走的同一天,衛生局的現任局長及兩位副局長都未遁入下水道而同時被捉。山雨欲來風滿樓。有如驚弓之鳥似的劉小晶手中攥著天王老子大印,他在最信任的大師那裏卜到一卦天地泰,這是唯一的小安慰。
就在劉小晶山窮水盡之時,突然柳暗花明,竟接到楊延冰的電話,這是釘在楊金主棺材上的最後一顆釘子。他試圖了解他潛藏在什麼地方?盡管他不停地追問,心存顧忌楊延冰就是不肯透露,兄弟一場,向他道別。既然露了麵,就不怕找不到他。既然他想出逃,那就更容易了。劉小晶馬上聯係羅金福,讓他的那些嘍羅務必將事情辦妥了。為了預防出紕漏,他將它當成一場戰役,親自上陣指揮圍堵。
他們預設了幾條可能的路線,結果不如所料,楊延冰選擇走水路,從海上出逃。淩晨時分,楊延冰下船時,當場被羅金福的嘍羅們捕捉。他們輕易得手,另一個原因是貪婪的船老大的突然反水,既從楊延冰那裏拿錢,又從羅金福那裏領賞。
一顆貪婪的靈魂從此永遠沉寂。
劉小晶趕到碼著與羅閻羅碰了頭,聽他彙報了具體細節,這件棘手之事總算了結,他不由地長舒了一口氣,但並不能安穩睡覺。預料他將接受紀律部門的調查,關鍵是黃胖子坦白了多少?對他與楊延冰之事又了解多少?盡管他手上有內線,但她也沒能參與具體審查,內幕消息並不多。
他們沒有時間喝幾杯慶功酒,匆忙分手,駕著美洲豹趕回香城。誰也不曾預料到一個瘟神正埋伏在芳華裏車庫前,他在車庫前停下車,掏出鑰匙準備開鎖,突然從陰影裏衝出一個人來,一聲不吭,一把尖刀快速地刺進他的腹肚裏。他甚至沒感到疼痛,第二刀又捅了下去,劉小晶幾乎不敢相信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想搶奪刀子,卻沒搶到手。燈光下,他看清了那張秀麗的俏臉,又痛苦又驚訝,連聲問:“怎麼是你?怎麼是你?”竟忘了再去搶刀子。
“去死吧。”影子冷冷地說了一句。
血順著牆角悄無聲息地流淌,轉過一條小巷,上了勝利大街,在市府前優美地轉個彎往香江流去,有幸看到它流淌的市民都聽到了這句話:“報應啊。”他扶著門,試圖保持身體平衡,但沒有成功。他流下淚來,歎息一聲,然後癱倒在地上,再也沒有爬起來。
瘋子又唱又跳,手舞屠刀,亂砍亂切,然後消失在夜色裏。
天微微亮,清潔工發現倒在車庫門口的屍首,馬上報警。羅閻羅率大批嘍羅趕到現場,見到那番慘境,連羅閻羅也不禁寒戰,那臭驢子究竟被砍了多少刀,渾身血肉模糊,根本無法辨認。他也鬧不清楚那是不是副市長?
秘書洪城被召到芳華裏辨認,他也不敢肯定那就是他老板。兩位傭人也被請了出來,她們也幫不了什麼忙,聽說是主子遭了橫禍,哭成淚人似的,再加上那慘境,她們甚至眼睛都不敢張開。後來,憑身上名牌衣服、皮靴、皮帶,地上碎鏡框,左手輕度殘疾等一係列證據,斷定是副市長。
羅閻羅展開大規模的搜捕活動,卻始終未能捉到真凶。此案後來成了又一件懸案,劉小晶的屍首則一直被冰凍在醫院的冷庫裏,成了一具木乃伊。白娘子則成了薛定諤貓,哪怕如此一件驚天大案,始終沒有在香城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