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真是激動人心設想,他深信它必將使香城百姓因此受益萬年。如今盛行向聯合國申報文化遺產這項時尚,鬧不好過幾年,它還將成為全世界的文化遺產。
他完全陶醉在自己天才的想象中,並發誓整個郵電係統所有職工不吃不渴五百年,也要將這項偉大的、天才的設想付諸實施。沒想到他被當頭澆了一盆涼水而且還是他特意花錢請來助陣的一群專家,這真是天大的恥辱。
他舉辦了一個奢侈的論證會,也就是應付一下罷了,沒想到那群無恥的家夥,吃他的、喝他的、還集體聯合起來反對他,竟然聲稱沒法建造,這真是太沒道理了。一個絕妙的美夢,天才的設想就在你一言、我一語中給砸個粉碎。
米家氣的豪氣沒有受到任何挫折,他的毅力同樣令人欽佩,他退而求其次,既然不能建一座世界第一摩天大樓,至少也得亞洲第一,對吧。這總能辦到了,他不痛快地將藍圖上吉利的三個九砍掉一個,九十九層總能建造了。這同樣能體現社會主義國家的強大,同樣能體現一個新局長,開創新局麵的天才,並且因此在大人物的心中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象。結果又叫他瞠目結舌,令人無法接受。他不敢相信,在一個偉大的社會主義國家,在豐饒肥沃的香江大地上,樹立一幢標誌性的建築物竟是如此之困難。
這樣一顆天才的小衛星竟放不出去,他又能拿什麼政績給領導們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象。想到自己精心構築的宏偉藍圖將因此大為失色,這一切對他打擊真是太大了,太教人失望了。他不由地懷疑起自己的能力,他信任那些大師們,熱情地發出邀請,如今他又懷疑起那些建築大師。如此簡單的一個小問題竟將他們給難住了,真是荒唐。
當初還不如不搞什麼論證會,憑自己的能力,說不定還能將世界第一摩天大樓給修起來呢。想到自己上任後的第一麵紅旗將因此黯然失色,他像一頭被困在籠中的野獸似的在辦公室裏來回轉圈徘徊,那雙小眼睛在有色鏡片後,顯然極為失望。
就在米家氣不知所措之時,王秘書及時出了一個好主意,將他從失望的邊緣拉了回來。既然不能建一幢世界第一摩天大樓,那就建一幢世界第一漂亮的大樓,這總算行了吧。果然又一個絕妙的好創意,經曆一波三折的新郵電綜合大廈總算落下第一塊基石。
米家氣上任後第一顆小衛星總算是放出去了,他竟沒有享受到絲毫的樂趣,就因為一顆老鼠糞壞了一鍋好粥,他最忌諱‘老鼠’這個字眼,卻不得不用一次。他感覺自己被命運之手老練又惡毒擺弄著,那是一項天大的辱恥,教他顏麵無光,而這一切全都是那個傻瓜秘書弄出的好事。他一時半刻離不開他,否則真想一腳將他踢入遊泳池裏淹死——十足蠢貨,死不足惜。他認可的一個絕妙創意,到頭來卻把自己的腳給砸了,他真是太倒黴了。
王秘書提出如此一個偉大的設想,為了體現對郵電職工的重視、信任,也體現這位局長的與眾不同,特意熱情邀請了整個係統唯一的五一勞動模範參加奠基剪彩活動。可以想象,那是多麼有意義的一項活動,此話題必然可以讓本地媒體、省級媒體甚至其它各大媒體大書特書一番,一連串的譽美之詞、頭版頭條、再配上精美的照片等等將撲麵而來,令他應接不暇,那一切真是妙極了。
這天才的創意,他完全陶醉了,甚至想象一麵握著韓市長的大手,一麵聽他的譽美之詞,他美滋滋地期待著。沒想到韓市長一句話,猶如晴天霹靂,嚇得他手足無措,竟沒法回答市長的問題,幸好又是王秘書及時替他解了圍。可以想象那給市長留下了多麼可怕的不良印象,他所精心準備的第一顆衛星,也將因此黯然失色。
“我市唯一典型,”市長問他,“怎麼被你們如此糟蹋了?你們還有黨性、原則嗎?”這一棒將他打的天旋地轉,他弄不明白,明明是係統的一麵鮮紅旗幟,前任張局長為什麼將他打入冷宮?又是哪個惡棍將這一切透露給市長的?
其實,當這項絕妙的創意擺上桌麵時,記得有誰提過反對意見,具體是誰?他不記得了,那些傻瓜沒有一個長腦子,因此他從來就沒有將下屬的任何意見記在心上。
為了挽回那可怕的、不良的壞印象,他連夜下令將那位勞模調到一個縣去當分局長,希望這一切還能來得及挽回給市長留下的可怕影響,如果有必要,一夜之間,他還可能給他連升三級。
米家氣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不幸的人,他聽說市長喜歡遊泳,就在郵電局的大操場上挖了一個大坑,建造一個漂亮的國際標準的遊泳池,還沒等他熱情邀請到市長來健身,就在那麼一件不起眼的小事件中,市長倒台了。接到壞消息,真是失望極了,心情憂鬱,茶飯不思。
又是王秘書好言勸慰,這不是一件壞事,過去給韓市長留下太多壞印象了,倒不妨來一位新領導,可以重新塑造一個天才的形象。這一翻解釋,又讓他看到香城的藍天,呼吸到新鮮空氣,恢複了活力。
他很快又搜集到徐市長喜歡垂釣,這太好了,不必多費什麼氣力,馬上指令王秘書將遊泳池的瓷磚全拆了,將它改造成一口池塘,並且購買了幾千斤活蹦亂跳的大魚放到池子裏。他期待著市長蒞臨指導工作,工作之餘在池塘邊休閑喝咖啡,他購買了上好漁具、陽傘、躺椅一概準備齊全。很不幸他是一位短命市長,幹了沒三天,一聲槍響,又將他的美好願望給打碎了,這不是太殘忍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