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師長並沒有失蹤,由於美2師司令部是在前衛的後麵跟進的,由於大量的中國軍隊已控製了這10公裏長的道路,美2師一旦進入這死亡之穀就遭到兩側高地誌願軍的各種火力的夾擊,既不能後退也不能停止了,因此,美軍稱其為“夾擊嶺”。15時15分許,美2師師長和副師長幸運地一起安全到達葛峴,但仍被堵塞無法前進。然而,師參謀長以下從此以後就不知道消息了。下午3時30分,凍得胸口發痛的凱澤將軍到達“夾擊嶺”南側的一個隘路。它已被卡車和坦克堵滿了,這些人在轟轟隆隆一片混亂中,似乎什麼也看不見也聽不到。“誰在這兒指揮?”凱澤大聲喊道。“你們沒人能動一動?”
沒有人答話。偶爾有個人低聲叫道:“水!水!”大部分人什麼也不幹,有的坐著、有的趴著、有的躺著,有的還漫無目的地走來走去。由於粘了一層厚厚的塵土,他們的臉上象戴了麵罩似的。凱澤走到隘路南端,看一看是否已被中國軍隊封鎖。美軍飛機刺耳地向下掃射著,把附近的岩石削去一塊。友軍飛機投下的凝固汽油彈從懸崖上反彈出去,落到將軍附近的道上,師長對此也一籌莫展。
(五)“長手套”的“印第安笞刑”
葛峴是鑿開的一個山啞口,師叫這個山啞口為“山道”。美軍說,在朝鮮的各個山道受到的苦難中,這是最甚者之一。至於從軍隅裏到順天這段11公裏凶險異常的路段,美軍送給它一特殊的名字:“長手套”。
在“山道”的口子上,散亂著被破壞、焚燒、遺棄的各種車輛和成堆的屍體以及成群的重傷員,好象是另一個世界。幸存下來未受傷的官兵都潛伏在壕溝和岩石背麵,完全喪失了戰鬥意誌。38軍113師337團1營占領山口的兩側高地,堵塞了出口的拐角,等待著獵物進入山口。
打通“山道”,顯然決定著師的命運,可是陸續到達的部隊都是半死半活的狀態。因此,凱澤師長想到除了命令後衛第23團迅速前進,並令其一部迂回到山道的南端實施夾擊之外別無他法。他用自己的無線電呼喚剛與第9團團長斯隆通完話的第23團團長弗裏曼,不知為什麼卻呼喚不出相距僅十幾公裏的弗裏曼來,於是命令第9團斯隆團長轉達師長命令。
當時,美2師的後衛第23團受到北麵和東麵的強大壓力,向南的退路被切斷,陷入了分秒必爭的悲慘境地。但是,左鄰的美第25師還剛開始渡清川江,其最右翼的營再次確保軍隅裏鎮以掩護師主力渡河,所以第23團向安州的退路還是安全的,因而弗裏曼判斷要挽救該團就隻能向安州撤退。當第23團向第9團團長通話想委托斯隆團長向師轉達他變更退路和請求的,這時斯隆團長則按照師長指示傳達命令,要求23團向本師靠攏,由後衛轉為向前攻擊,弗裏曼團長說,他聽到了“…前進,祝你幸運”,看作是對他請求變更路線的“批準”,第23團如獲至寶,早已經是急不可耐了。當時,23團的火炮還剩餘很多炮彈,便命令以最大的發射速度發射完火炮和迫擊炮的全部彈藥(據說支援炮兵營22分鍾發射3206發,創造了每門火炮每分鍾發射8發的最高記錄),破壞了所有的炮車之後打開一條血路突圍出去。之所以破壞車輛,是因為從經驗中知道,如果在突圍中有1門火炮翻車就會堵塞整個部隊的退路。結果,雖然裝備基本全部損失,但是人員的犧牲比預想的要少得多。
後來變更退路究竟是不是得到正當的命令和批準似乎成了問題。當然,師長不記得批準過,副師長也沒有批準。而且,斯隆上校提供旁證,他轉達的也沒有錯誤。那麼,是什麼使弗裏曼這樣做的呢?他竟然解釋說,那是師長平素的教導,此事,最後不了了之。據說,後來凱澤將軍感謝上帝道:“啊!難得。那是再好不過的了”。由此可知,將軍認為:“結果好,一切都好”。美軍甚至自我解釋說,事先教導部下:“在那種情況下要選擇最好的途徑”,所以弗裏曼的行動是符合時宜的。這也應了中國的兩名老話:一是“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二是“識實務者為俊傑”。保住生命最重要,至於戰場上逃跑是另外一回事了。實際上,費裏曼團長耍了滑頭,他二戰期間曾在中國擔任國民黨軍隊的武官,並多次參與作戰,深知毛ze東的戰略戰術,並始終認為中國參戰對美國威脅巨大,當聯合國軍越過三八線時就感到這絕對是一個災難。當天,他通過配屬的炮兵偵察機和良好的通訊偵知到,向南突圍的道路意味著死亡。因此,費裏曼反複請示向西突圍,雖然沒有得到師長的首肯,最後有副師長布萊德利的一句:“采取最有利於保護本部隊策略”為由向西逃跑,使該團大部得以脫身。幾周後,費裏曼偶遇《芝加哥日報》記者吉斯.比奇,他對費裏曼的職業履曆十分有興趣,問費裏曼是怎麼想的?費裏曼的回答很簡單:“他們不再是同一批中國人了。”
由於第23團擇路而逃,美2師主力失去了後衛,美軍形容當時的場麵,可概括為一句話:“是很悲慘的”。在“山道”上,中國兵用英語高喊:“停止射擊”,如把它誤認為是命令那就要倒大黴,但如果不認為是命令那就要斃命,請你選擇吧。23團跑了,師炮兵(5個營)自然地成為主力的後衛,借助道路上連續燃燒的車輛的光亮,以所有火器向兩側射擊著企圖突圍,1個營被原封不動地留下來,有的營喪失了全部火炮和全部車輛,有的營損失了10門火炮。而且,兵員都不成建製地逃散到山中,隻有其中的極少一部分奔到順川。這樣美第2師就在槽桶江畔瓦解,集結到順川南側的兵力隻不過是其編製數的20%。
美第9團情報科長瓊斯上尉親眼目睹了當天的戰況,隨著每一分鍾的流逝,美國人都在滑向更深的地獄。在軍隅裏的那個“長手套”,美軍不得不從中穿過。在穿過“長手套”過程中,瓊斯印象最深的就是軍隊指揮體係和等級製度的徹底崩潰,於是很多部隊開始奔逃,隨著事態的惡化,“命令”這個詞就失去它的意義。此情此景,一個整師在他麵前瞬間解體,那一刻是他永遠也無法忘懷的。
舍爾曼·布拉特(原美軍陸軍少將)回憶說:頃刻之間我們就完蛋了,周圍全是中國軍人,他們穿著單薄的膠鞋和夾層裏塞著棉花的軍裝,悄悄地爬上山來了,他們的火力很快地壓製住了我們。他們整夜都在行動,然後滲透到我們的陣地,他們圍繞我們不停地移動與我們短兵相接進行肉搏戰,戰鬥進行了一個通宵。真的是狼狽不堪,我們晝夜奮戰拚殺出一條退路,中國軍隊一直在後麵追殺,我們連續三四天都沒有睡過一次覺。幾乎沒有進過一粒米,我們看到中國軍隊從我們的背後包抄過來,我們從無線電上得知,我們的另外兩個團(美2師的第9團和第38團)在向南撤退途中受阻,雙方正展開激烈的戰鬥。
美軍事後分析,切斷美2師退路的中國軍隊,其兵力估計有1個師以上。象其配備所表明的那樣,顯然以1個團堅守青龍站附近,以1個團確保葛峴洞周圍,另一個團其中間地區進行了伏擊。其火力是以機槍和迫擊炮為主,機槍大都在距離道路200-500米的山腳占領陣地對縱隊實施側擊,迫擊炮差不多都是4門為一組進行齊射。美軍還分析了中國軍隊的戰法:1、首先狙擊搭乘先頭坦克的步兵,迫使其下車。坦克上沒有步兵就不知道何時會受到迫近攻擊,又不能丟下步兵不管,即停下來射擊。2、其間,後續車輛開始堵塞形成車輛集團。3、見此機會,以機槍和迫擊炮加以齊射。美2師之所以沒有全軍覆沒,是由於中國軍隊隻以齊射製止聯合國軍前進使其自行堵塞,以及槽桶江穀未被封鎖,坦克履帶比較容易地構造輔助道路的緣故。此次戰鬥,雖然根據地圖上顯示的地形得到了不少有關編製裝備的啟示,但是,如果美2師再稍微了解一點對手的機動力的特點,即隻要有一條人和馬能通過的小路,中共軍隊師的全部戰鬥力都可以機動的話,那麼它就一定會采取完全不同的方法。然而,美軍這是同中國軍隊的初戰,不了解中國軍隊也是可以理解的。
日本人把這個槽桶江穀起名為印第安的笞刑場,因為美國開拓時期印第安人和拓荒者之間的抗爭中,當印地安人抓到俘虜後喜歡用一種特殊的刑罰來進行懲處,方法是印第安人站成兩列,讓俘虜從中間通過,兩邊的印第安人用鞭子抽打他們,能通過的將被釋放。現在,美第2師通過槽桶穀時,就受到了兩側山上的“印第安人鞭刑”式的攻擊,中國誌願軍從兩側射擊,美軍邊走邊遭受射擊,直到全部被打死,這種景況使美韓軍如同受刑一般,與印第安的古老笞刑場有相似之處而得名。美軍則把這一通道稱作“交叉射擊區”,可見聯合國軍對這次作戰難已磨滅的深刻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