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賀恭一郎的闡明(終)(2 / 3)

其次,關於《冰之扉》這本書,你也必須想好後續的發展才行。你不但要讓警方看到構思劇情的小抄,還要親手書寫做為不在場證明用的原稿。

接著是製作錄影帶。這個我剛剛也講過了,恐怕在去年年底你就拍好了吧?

然後,到了今年,你把日高初美的圍裙和照片拿到手。除此之外,應該也把旅行申請表、項鏈等小道具給備齊了。你想說申請表是舊的是吧?那種東西搞不好學校那兒就有之前剩下的。還有,你說衣櫃裏擺的佩斯利花呢領帶是初美送的,餐具架上的咖啡杯是兩人一起去買的,這些恐怕都是你最近才準備好的吧?

接著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聽說日高夫婦為了打包送去加拿大的行李,花了一個禮拜的時間,這中間你好像曾到他家去拜訪過一次。你去他家的目的,當然是為了把兩件東西藏進行李裏,那兩件東西就是刀子和錄影帶。你甚至還費了點心嗯,把錄影帶放進挖空的書裏,這樣看來就真的很像是日高邦彥刻意隱藏的了。

以上的準備都做好之後,接著就隻是等四月十六日那天了。沒錯,就是案發當天。

不、不,這次的案件絕對不是臨時起意,這是經過長期安排、恐怖的計劃犯罪。

通常,所謂的計劃犯罪,犯人最常演練的是如何避免被逮捕,要怎樣做案才不會被發現,就算被發現了,要如何洗脫自己的嫌疑——犯人絞盡腦汁想的應該是這些。

不過,你此次犯罪計劃的目的卻完全不同。你一點也不避諱被逮捕,不、應該說,這所有的計劃都是在確定被逮捕的前提下擬定的。

簡單說來,野野口先生,你花這麼長時間、這麼多功夫要做的是動機,殺害日高邦彥的適當動機。

這真是驚人的想法。要殺人之前,先想好殺人動機,這恐怕是前所未聞的事吧?一直到現在我才敢這樣講,在此之前我是多麼的煩惱啊。怎麼可能會有這樣的事?這就是我的心情寫照。

說起那卷帶子,如果一開始警察就有所懷疑的話,說不定就能早點認出那是偽造的。

不過,搜查小組並沒有起疑,那是當然的。那卷帶子是證明犯罪動機的重要證據,又有誰會想到那是身為犯人的你親手製作的呢?

寫在大學筆記及稿紙上的作品也是一樣,而暗示你和初美關係的小道具更是如此。如果那些東西足以證明你沒有犯罪的話,搜查小組肯定會調整目光,進而確認物品的真偽。

不過,事實並非如此,這些全是佐證你犯罪動機的證物。遺憾的是,現在的警察處理對被告有利的證據時會比較嚴謹,處理對被告不利的證據時則傾向於寬鬆。了不起的是你看穿了警察弱點。

而你特別厲害的地方,在於你不自己言明這個偽造的動機,而要警方東查西訪才找到。如果你一開始就滔滔不絕地把動機說出來,那麼,再怎麼笨的警察也會覺得哪裏不對勁吧。

你巧妙地引導警方走入錯誤的偵查方向,不,應該說是你設下的圈套。讓人以為是日高作品出處的大量筆記及稿紙是你的,這是第一個陷阱。然後,第二個陷阱是圍裙、項鏈、旅行申請表,以及日高初美的照片。現在想起,當時我們遲遲找不到初美的照片,恐怕讓你很焦急。記得那時你跟我說:“請你不要在我屋裏亂翻,裏麵有人家寄放在我這裏的重要書本。”因為這個提示,我們才在《廣辭苑》裏找到了日高初美的照片。你引導得真是漂亮啊!想必你自己也鬆了口氣吧?

就連第三個陷阱也多虧你的提示。案發後,你問日高理惠“日高邦彥的錄影帶放在哪裏?”理惠回答,送到加拿大去了。結果你請她行李一送回來就馬上通知你,有這回事吧?

因為這些話,我聯想到日高邦彥的錄影帶裏說不定藏著什麼秘密。於是,才發現了在殺人未遂的那晚所拍的帶子。更驚人的是,這卷帶子還藏在日高所著的《螢火蟲》裏。隻要讀過《螢火蟲》,任誰都會想到書中的描述與影帶的畫麵相符,就連這個你也不著痕跡地引導。

說到這個,我想起事發當晚,我們相隔十年再度重逢,我向你詢問日高邦彥的作品,那時你首先推薦的就是這本《螢火蟲》。你連這個都事先算計好了,真教我肅然起敬。

讓我們稍稍把時間倒回去一點,回顧一下那天的事。我說的那天,不用講,當然是你殺害日高邦彥的那天。

從上述的推理,你應該也可以了解,這次的命案絕對是有計劃的。不過,站在你的立場,你不希望任何人注意到這點,你一定要讓它被當作是臨時起意的犯罪,因為如果不是這樣,偽造的動機就沒用了。

為了謀殺的方法,你費盡了心機。使用刀子或毒藥是不被允許的,因為這樣等於是公開承認打一開始就起了殺機。那麼勒斃怎麼樣?可是,一想到兩者體力的差距,光憑自己的力量要勒死對方妤像困難了點。

於是你決定采取襲擊的方法。用鈍器從背後偷襲,等到對方倒下,再勒緊他的脖子,施予致命的一擊。

不過,這種方法也需要凶器才成,最好能直接應用日高家現有的東西。於是,你想到了日高平常慣用的紙鎮,用那個來敲擊應該沒問題吧?那要用什麼來勒脖子呢?對了!電話線正好可以派上用場——在我的想像裏,恐怕你當時也曾這麼自問自答吧。

不過,這時你的心裏卻產生了不安。做案當天,日高家的行李應該都整理得差不多了。這樣一來,有可能事先設想的凶器屆時已經不在了。

電話線應該沒有問題。日高還有工作要趕,寫好的稿件得傳送出去,因此他不會先把電話收起來。

問題出在紙鎮上。對寫作而言,那並非不可或缺的東西,很有可能一早就被收到箱子裏去了——你連這點都考慮到了。

如果沒有紙鎮的話要怎麼辦呢?為了避免這種情形,你心想還是得自己準備凶器才行。

你準備了唐•;貝利紐的粉紅香檳。如果有什麼萬一,你打算拿酒瓶充當凶器。

你剛到日高家的時候,並沒有馬上把那瓶香檳送出去。因為一旦交到對方手上,恐怕就不能拿它當作凶器使用了。

你先和日高邦彥一起進入工作室,確認那方紙鎮是否還在原處。當你見到它時,肯定鬆了口氣吧?

後來藤尾美彌子來了,你們一進一出之後,你把香檳交給了理惠。如果紙鎮不在的話,我想你就不會把酒交出去,而會把它轉作殺人的凶器吧。慶賀喬遷之喜的香檳頓時變成了殺人工具,這種情況依然會給人一時衝動犯案的印象。不過,站在你的立場,如果可以的話,你認為還是用日高的所有物——紙鎮來殺人會比較實際吧?

你在筆記裏沒有提到香檳的事,是因為害怕警察會追究這方麵的事吧?一開始我聽說的時候,我還懷疑莫非香檳裏下了毒呢。我甚至還問把它喝掉的飯店職員,那味道怎樣。他回答很好喝,我才排除下毒的可能。不過仔細一想,你是絕對不會用毒的。

話說回來,你用電腦及電話製造不在場證明的那招,還真是了得。我的上司和同僚至今還搞不太懂其中的機關呢。

我有一個疑問,如果我們沒有識破你的技倆的話,那你打算要怎麼辦?假設你既不會被懷疑,也不會被逮捕……

你好像不想回答的樣子。

算了,現在才問這個已經沒有意義了。因為,在現實生活裏,我們確實識破了你的計謀,也逮捕了你。

你累了嗎?這故事是有點長。不過,請你再忍耐一下。拜你所賜,我也筋疲力盡呢。

問題來了,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呢?以被逮捕為前提,虛構假的犯罪動機,教人怎麼想都想不通。

我大膽推測之下,得出這樣的結論。因為某事的發生,因而使你做出殺害日高邦彥的決定。而殺人的結果就是被逮捕,你已經有所覺悟。我在想,這一切應該都跟你的癌症複發有關。也就是說,假使你真的被抓了,待在監獄的時間也不會太長。

不過,就算真被逮捕了,你也非得隱瞞真正動機不可。對你而言,那真正的動機被公諸於世,比起以殺人罪嫌被逮捕還要可怕千百倍。

關於那真正的動機,我很想聽你親口說出,怎麼樣?都已經到這個地步了,你再守口如瓶也沒有意義了。

……是嗎?

你怎麼樣都不肯吐實嗎?那我就沒辦法了,就讓我來說說我的推理吧。

野野口先生,你猜這是什麼?嗯,是的,是光碟。不過,這可不是拿來聽音樂的喔,講切實一點,這片光碟裏麵存有電腦的資料。

現今電腦所用的軟體大都以這個方式儲存販售,遊戲、字典也常以這種形式問市。

不過,這並非市麵販售的光碟,而是日高特地委托業者製作的東西。

你是不是很好奇裏麵會有什麼資料?事實上,這裏麵恐怕有你一直在尋找的的東西。

你知道了嗎?沒錯,這裏麵存的是照片,它的性質類似影像光碟。

日高好像不習慣把小說用的資料照片擺在相簿裏。文壇中,甚早采用電腦設備的日高似乎在好幾年前,就已經作興把資料用的照片全部壓成這種光碟來保存,而最近他更使用了數碼相機。

你想問我為何會注意到這張光碟是吧?我徹底調查了你和日高的過去,並發現關於一張照片的事。那張照片拍攝內容如果和我想像的一樣,那麼至今為止原本被忽略的事物突然都有了意義,它們全有脈絡可循。

我開始找尋那張照片。不,事實上,那張照片已經被某人處理掉了。不過,在這之前,它曾到過日高手裏。我心想,日高肯定會用某種形式把照片複製起來,於是,發現了這張光碟。

就讓我們別再賣關子了,那張照片拍的是藤尾正哉強暴國中女生的畫麵。

這張光碟裏所儲存的畫麵,活生生地重現了當時的影像。

本來我還想把它列印出來,帶來給你看的。不過,我臨時打消了念頭。這樣做毫無意義,隻是喚醒你的痛苦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