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忽間,蕭亦玄隻感覺一陣恍惚。閉眼的老乞丐猛然睜眼,起身揮袖,如行雲流水,那雙渾濁的眸子瞬間盯著湖麵!
眼前那原本結成冰鏡的湖麵刹那層層破裂,點點碎冰迸將開來,整座湖顫動不止,像一鍋沸騰的水。一道黑色的身影從湖水中衝出,發出巨大的聲響,然後穩穩的停在岸上。冰冷的氣息籠蓋住他的全身,好似九幽地底而來的陰靈。
四周的回廊中人影閃爍,蕭亦玄隱隱看到了被一群人圍住的蔣經天,那個管家老仆就站在他的身前,眼神凜冽而沉重。又是一道呼嘯聲,那個壯碩的馬夫憑空出現在醉翁亭頂,手中倒提長刀。中廊的院子裏,一個穿著鐵甲的人漸漸走出陰影,握緊雙拳,虎視眈眈。
雪花拂過蕭亦玄的臉頰,他悄悄彈去,卻瞥見左側的白楊樹上有個少年背著把巨型的弓,此時正在解下。他想起了曾經在蔣經天書房裏看到的四句詩,“長刀所向,鐵甲無敵,彎弓射雕,血手縞素!”
那個引起蔣府巨大反響的黑色身影,腰懸短刀,著蓑衣,戴鬥笠,聲音陰厲而蒼老,“嗬嗬,不愧是當年號稱‘算無遺策’的正二品天機將,過了這麼多年,手筆還是如此的了得。難怪當年那人如此看重你,隻可惜他死了。”
能清晰聽到話語的蔣經天沒有答話,在醉翁亭頂的壯碩馬夫飛身而下,一刀砍過,在夜空中劃開一道亮跡,璀璨而奪目。
蓑衣老者沒有急於接招,等到那把長刀離他心口一寸之時,他手指輕彈長刀七寸,刀勢立偏,他又以雙指夾住刀刃迅速後退,在雪地上留下長長的痕跡。壯碩馬夫刀勢愈加猛烈,蓑衣老者頓住身形,刀罡劃破了他的蓑衣,狠狠的在雪地上砍出深不見底的縫。地上的積雪被刀勢所夾的熱氣融化一空。
壯碩馬夫依舊是鐵板臉,蓑衣老者冷笑一聲,在刀身連續重彈七下,最後一下將長刀帶著馬夫彈到十丈開外。馬夫橫刀而立,但是握住刀杆已經滲出血絲。
蓑衣老者道:“長刀黃靖,哼,刀是好刀,人差了點!”
白楊樹上的少年搭弓,鎖定氣機,在馬夫橫刀後就已一箭射出,鐵箭如流星,刺出火光。蓑衣老者頭都沒抬,隨意揮手,鐵箭似無尾之魚,射穿另一棵白楊樹,湮沒不見。他略帶鄙夷的朝樹上的少年道:“珠箭,一塌糊塗!”
站在中廊院子裏的鐵甲人加速狂奔,雙拳打出,有地裂之勢。蓑衣老者雙手下按,忽又抬起,雙手各出一指,頂住鐵甲人的雙拳。拳與指之間氣機流淌不斷,蓑衣老者又掰出中指,中指上繞上一層紅絲,一圈一圈繞過了鐵甲人的雙,拳嵌入到他的肉內。一聲悶哼,鐵甲人收拳後退,臂上的鐵甲已然破碎。
蓑衣老者將雙指上的紅絲退淨,道:“鐵甲,有些門道。”
天地之間似乎靜了下來,蔣經天冷眼看著所發生的一切,輕輕的拍著身前的老仆人。老仆人的五指由黃轉黑,被蔣經天一拍,指尖上的黑色迅速收斂不見。
蓑衣老者摘下鬥笠,指著蕭亦玄對回廊那邊說道:“宋公明,你再不出手,這位公子可就真要變成我的指下亡魂了。長刀,鐵甲,彎弓,血手,你血手是蔣府中唯一的能和老夫一戰之人,何不出手試試?”
回廊仍舊無聲。
輕微的咳嗽聲無故的傳來,接著是極其輕佻的語氣,“鯁骨?”
蓑衣老者的瞳孔驟然收縮,他這才注意到那個站在公子哥旁邊穿著破舊襖子的老乞丐,陰陽怪氣道:“還有高手?”
老乞丐撓著咯吱窩,不以為意,說道:“高手稱不上,對付你這種小魚小蝦還是綽綽有餘的。”
蓑衣老者忍住氣,沒有輕舉妄動,說道:“哦?敢問閣下大名?”
老乞丐戲謔道:“你不認識我了?當年你們六個鯁骨可都來殺過我。”
蓑衣老者的腦海一股懼意閃過,最深處的記憶被勾勒出來,駭然道:“你是曹......”
他隻說出一個字後,老乞丐右手上揚。在他和蓑衣老者之間飄落而下的雪花霎時停住,就這樣凝滯在空中,好似仙人指引。
下一刻,雪花開始回旋聚集,最終凝聚成一柄大劍。老乞丐一個響指,大劍轟然激射而出,砸在了蓑衣老者的身上。蓑衣老者連聲音都沒來得及發出,就被砸的彈起,然後重重後仰,又重重的落在地上,背部灑出串串血滴。
血滴散在雪上,宛如臘梅綻放。
蕭亦玄目瞪口呆,他實在無法想象和他朝夕相處了八年的邋遢老乞丐竟真的是高手,貌似比十重樓還要高,這事得勁的簡直無法形容!
而剛殺完人的老乞丐似沒事人一樣,在地上撿起一根小樹枝,扳斷之後剔著牙齒。剔完後向地上吐了口唾沫,不屑道:“呸,大冬天的裝什麼大尾巴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