逶迤軟紅十丈,花轎連綿。夜曦皇城內傳來隱隱號角聲,透露著不言自明的莊嚴肅穆。
都是似曾相識的畫麵,似曾相識的情節。可是誰知道,這兩度選秀之間,冰蝶走過了多少人世悲歡。
冰蝶從軟轎中走下,眺望著這熟悉卻陌生的夜曦皇城,思緒萬千。她的愛恨,她的半生,都在這座皇城裏留下了印記。可是如今,她將以全新的麵容,全新的身份,從零開始。
隻不過,這一次,她的目的不再是擺脫乞兒的身份飛上枝頭。這一次,她的使命,是徹徹底底扳倒烏塔芬娜和她背後的那個寒辰煥,送寒辰燁一世長安。
冰蝶正滿懷慷慨,忽然被什麼人狠狠撞了一下,肩膀處傳來火辣辣的刺痛。冰蝶痛得有些呲牙咧嘴地回過頭去看,正對上一個鵝黃色羽紗輕裳的女子。細看來,雪肌凝脂,柳眉含黛,正值芳華。冰蝶一時恍然,這樣年輕氣盛的模樣,依稀是曾經的她自己。可是如今,她不過雙十出頭的年紀,卻經曆了太多沉浮,早已丟了那份屬於少女的傲然。
冰蝶便也沒多想,淺淺一福身算是問候。
那鵝黃色衣衫的少女本來還要開口道歉,看到冰蝶的模樣後,忽然嗤笑一聲:“我還當是撞上了哪個千金大小姐,原來不過是個寒酸的窮小姐。也不瞧瞧自己那模樣,就這副皮相,還好意思來選秀?”
她尖利刁鑽的語氣引來了不少秀女的紛紛側目,隻不過那些或揶揄或諷刺的目光,都落在了冰蝶的臉上。一道道含著尖酸刻薄的視線,似乎都在附和那女子的話語。
就這副模樣……
這副模樣……
冰蝶隻覺一股怒火蹭蹭往上竄。你們這些人是不是沒長眼睛?是不是瞎?本姑娘天生麗質傾國傾城,當初就是憑著國色天香才得以替嫁入宮並脫穎而出的好嗎?
不過很快,冰蝶就克製住了怒火。
因為她很快想起來,自己現在被夏久寒易容了,的確是丟人群裏馬上就湮沒無蹤的平凡模樣。好,她忍。
冰蝶極力作出一副和氣的模樣:“小女邱素荷,方才是太過不小心,在此謝罪了。”靠啊!明明是你丫的撞我好嗎?為什麼要我來給你道歉啊?冰蝶越想越窩火。要是讓這群兔崽子知道她就是洛冰蝶,夜曦的皇後,還不嚇得屁滾尿流?恩,好,忍。
不過有句俗話叫什麼來著……你弱她就強?反正冰蝶愈是這樣忍氣吞聲,那鵝黃色衣衫的少女愈是囂張:“邱素荷是麼?不光樣子平凡,連名字都這樣索然無味。”
忍不了了忍不了了!老娘本名洛冰蝶,這樣妖嬈嫵媚的名字,你們還配不上呢!
那鵝黃色衣衫的女子還欲繼續刁難,城門卻緩緩放下了。她便冷哼了一聲,轉身趾高氣揚婀娜著身子走了。三三兩兩路過冰蝶身邊的人,都投來諷刺或嗟歎的目光,似都在說,長得這樣平凡,性子還這樣懦弱,真是在這宮中毫無活路。
冰蝶滿腹怒火,卻無處可撒。再度入宮,再度選秀,看來也不會輕鬆呢。上一次,她還有美貌作為籌碼,可是這一次,她當真是一無所有。
不過,她作為曾在這樣殘忍的選秀中幸存並飛黃騰達的一者,又如何肯輸給這些黃毛丫頭?
冰蝶理了理雲鬢,勾起一抹冷笑。這皇城巍巍,深宮嫋嫋,從來都不屬於天真無邪的少女。任誰,非得上刀山下火海走一遭,還能活著站起來的人,才能拿起足夠強大的武器在深宮中立足。這一次,就來試試吧。沒有傾城絕色,沒有顯赫家世,也沒有前因後果,從頭開始,回到最初屬於她的皇後之位。
入宮的秀女如當年一樣,被安排入住了月漣園。而來給諸位秀女擔任教引嬤嬤的,依舊是公孫錦。
冰蝶看到公孫錦那張僵硬生冷的臉之後立刻渾身一個激靈。是故人啊,有幾分懷念,幾分感激。畢竟當年,公孫錦待她,算是有恩情的。可是此刻,冰蝶麵對公孫錦,更多的是驚惶。
因為,要說夏久寒的易容術哪裏比不上寒月,那就在於聲音。寒月是變容變聲得心應手。可是夏久寒隻能給她易容,卻換不了冰蝶的聲音。雖然離最初進宮那次已是三年有餘,但她畢竟曾是高高在上的皇後,她的聲音,想必不僅是公孫錦,這宮裏稍有些資曆的人都認得出。
如此一來,她在這宮裏混下去,就多了很多障礙了。
冰蝶正心煩意亂,公孫錦卻一眼看見芸芸眾生裏這個心不在焉的姑娘。她那頗具標誌性的洪鍾般的嗓門立刻提高了八度:“後邊那個穿綠襦裙的,我方才說的規矩,你背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