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伏在冰蝶肩頭哭訴著險些被夏久寒掐斷氣的經曆,冰蝶也隻得溫聲安慰著。畢竟,夏久寒的陰暗可怖,她是領略過的。比起當時她險些喪命噬魂洞,寒月這點驚嚇已經算不了什麼了。相反,冰蝶倒為夏久寒竟肯饒寒月不死感到有些許意外。他那樣決絕殘忍的一個人,竟也有心軟的時候。
寒月好不容易平靜下來了,才紅著眼睛問道:“冰蝶啊,夏久寒究竟是什麼人……”他蒼老的體態和聲音,他年輕絕色的容貌,太過荒謬,太過離奇。
冰蝶遲疑了片刻,才緩緩道出了夏久寒的身世。
那個從出生一刻,就被百年前的詛咒剝奪了一生自由的少年。
寒月聽著,止住了哭泣,那些包裹著她的巨大的恐懼和後怕,似乎在一點點被另外的情緒塞滿。
因為百年前夏家被下了蠱,從此世世代代童顏老態,自生在夏家的那一瞬,就注定此生孤立於這芸芸眾生。所以,他才養出了那樣森冷詭異的性格,才那樣排斥別人看見他的真實模樣。寒月想,她或許對他,是同情的。
冰蝶解釋過一番後,忽然眨了眨眼睛:“公主殿下,冰蝶倒是好奇,為何執意不願意現在回宮呢?”當初她雖然是被逐出宮,但是夏久寒承諾了會為她找出真相,讓她重新回到寒辰燁身邊,她是那樣期待的。所以,她並不能理解,寒月為何一再阻攔她回宮。
寒月被她這麼一問,卻忽然有些不自然了,眼神也有些躲閃:“畢竟是皇兄的旨意,貿然回宮,總會引起不快的。”說著,她似乎自己也沒了底氣,便倏地起身,“昨夜裏我沒怎麼合眼,先去休息了。”
冰蝶張了張嘴,也不好開口阻攔,便隻得任由寒月轉身離開了。
隻是,冰蝶愈發確定了一點——她身邊每個人,似乎都有很多秘密。夏久寒是,寒月亦如是。
由於寒月和夏久寒的意見不合,回宮的計劃隻得暫時擱置。付錦棠也無心再陪著他們幾人耗下去,懷揣著無疾而終的癡戀離開了。冰蝶百無聊賴地扯著自己的頭發,無聊得快要發黴之際,視野裏忽然闖入了一個佝僂老者。
不用想都知道,是夏久寒。
被寒月看見了真容之後,他似乎也不怎麼注意了,反正寒月和冰蝶都已經知道了他的過往,他便也索性不再戴著鬥笠和麵罩,風風火火地便殺進冰蝶居室裏來。
冰蝶眨了眨眼睛:“夏道人這是做什麼?莫不是冰蝶又哪裏得罪夏道人了?”不得不說,冰蝶對這個夏久寒還是懷揣著三分畏懼。
夏久寒卻一把扯起冰蝶,把她硬拉著走進了裏屋,還回身死死拴上了門。
冰蝶睖睜地看著夏久寒這樣神神秘秘的,更是疑惑了。
夏久寒卻憤憤地一甩手:“我說,夜曦這個長公主性子也未免太過頑劣執拗。這幾日可沒少跟我對著幹,仗著年輕欺負我一個老人家,這算什麼?”
冰蝶聽了,卻忍俊不禁地笑了出來:“我說你們兩個,這一****地慪氣來慪氣去的,算什麼?再者,若真要說欺負,那也是你仗著年輕欺負公主殿下。她可要比你虛長一歲,論理來說,她算是你的長輩。”
夏久寒似乎被噎住了,嘴角略微抽搐了少頃:“你們倆還真是姐妹情深,合起夥來跟老朽我對著幹了是不是?”
冰蝶盈盈一笑,歪著腦袋卻溫婉道:“不過,夏道人,我倒覺得,你與公主殿下爭吵了這些日子下來,性子倒是開朗了不少呢。”從最初見麵時那份令人壓抑到窒息的陰鷙,變成如今這樣會慪氣會委屈的孩子模樣。這才是屬於他這個年紀的,本來的樣子吧。
夏久寒卻微微錯愕了,那對清亮如海的眸子裏似乎有隱隱漣漪微動。他怔了片刻,忽然移開目光:“夠了,老朽今日來找你不是為了長公主殿下的事情。”
冰蝶這才收斂了玩味調侃的笑意,正襟危坐洗耳恭聽。
夏久寒擰著眉:“洛姑娘是當真想知道你身上的秘密,當真想除掉烏塔芬娜,當真想重新回到你本來的位置,對麼?”
冰蝶愣了愣,卻毫不猶豫地點了頭。她本對這些蠱術什的無甚興趣,但是烏塔芬娜的蠱術隨時會威脅到寒辰燁的安危,更可能動搖夜曦的皇權。自冰蝶發現她可以在萬毒蟲陣中安然脫逃後,她料想自己或許與百年前失傳的蠱術有所聯係,如果能解鎖那段封印的回憶,她或許能與烏塔芬娜抗衡,也從而,守護她所深愛的那個人。
畢竟,她總覺得,對於寒辰燁,她除了傷害和愧疚,沒有認真地為他做過什麼。
夏久寒似乎對冰蝶的肯定回答甚是滿意:“老朽也與洛姑娘有同樣的願望。隻可惜,長公主殿下一再阻攔回宮計劃,似乎在刻意隱瞞什麼。這樣耽擱下去不是辦法,所以老朽想……”
冰蝶盯著夏久寒清澈冰涼的眸子,兩人沉默著對視了一會兒後,夏久寒終於緩緩道:“暗中幫助洛姑娘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