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的便叫‘韶光’吧,短的便叫‘清零’吧。”我輕輕安撫,“你們可喜歡?”
我大概沒辦法好好活了,娘親大概會責怪我吧。狄景雲的約定,我大概也不能遵守了,他估計再也不會信我沈捷的名字。弈哥哥,應該也會傷心吧。還有,唯一的遺憾是沒能再見哥哥一麵。不過有裴曄在,他大概會讓我和哥哥在墳前相遇吧。
“裴曄——”我不禁喃喃。與他的約定也沒辦法達成了。要是我真的死了,不知道,他會不會為我難過?大概,他大概會生我的氣。畢竟,他早說過,不要讓我再上戰場。
我長歎一聲,真是沒辦法呢,如果可以,真的不想死在這裏。畢竟,欠了太多的人情,倘若有下輩子,我該怎麼還?
我將手中的流雲槍緊緊握住。沈捷,戰到最後一刻吧。
啟明星劃破天際,旭日初升,漸染朝霧。
我精神緊繃,直至日上三杆,城外鼓聲才起,殺聲驟至。
“啊嗚——”聲聲狼嘯,跌宕而至。我率先衝出,振臂而呼,“殺——”
‘韶光’衝出,瞬間挑翻數人,敵人的戰馬嘶鳴,皆仰倒在地。我勒馬躍起,長槍之向,皆一片狼藉。滾燙的鮮血濺在我的臉上,讓我為之一顫。我甩開眾人,朝前衝去。鬆開韁繩,左手握上‘清零’,右手抓著‘韶光’,踏馬而起,旋身翻飛,如同天上飛石,劃開一片穹宇。再次落在馬上,將‘韶光’和‘清零’二合為一,端於身後。長槍橫掃,所掠之地,皆血肉迷蒙,哀嚎驟起。
遠處,一人一騎飛騰而來,正是萬俟長域。哼,省的我找他了。我策馬迎上,他的彎刀落下,我橫槍而擋,順勢而彎的槍柄卸去部分衝擊,卻依然震得虎口生疼。好強的力道,不愧為漠北第一勇士。長槍一分為二,‘韶關’‘清零’一攻一守,勉強與他相持。爭鬥數個回合,我與他皆有攻有守,身上數出,皆有傷處。
“哈哈——真不愧是沈家鬼將,這手流雲槍法,早就想討教了。”
“長域王才是。”我一邊應聲,一邊揮起‘韶關’掃過他的麵頰,他俯身掠過,‘清零’順勢轉而為攻,欲將他逼落馬下。奈何他騎術甚佳,翻身躲至馬腹一側,堪堪避過。我輕聲一哼,提腳踹向馬腹,他猛然一驚,棄馬翻身,躍向地麵。誰知,他翻身那刻,已將彎刀揮出,斬向我的麵門,我向後俯身,看著彎刀,擦著鼻尖而過,驚出我一身淋漓。我回身防守,他卻已然躍起,袖中匕首,隻取我頭顱而來。我咬牙側身,俯衝下馬,堪堪避過,然而束發的絲帶已斷,青絲如瀑般灑落肩頭。他有一時的恍惚,我橫槍而起直指他的咽喉。可惜,他未能避過。
“長域王,你輸了——”
哪知他仰頭大笑:“原來,竟是女子,哈哈——”他投來驚鴻一瞬,“沒想到,中原也有這樣豪放美麗的女子!哈哈——”
我嫣然一笑,厲聲道:“都快成了我槍下亡魂,竟還逞口舌之快。”我將‘韶光’向前輕推三分,“叫你手下的人停手。”
他倒是無畏,輕笑一聲,喊道:“全軍停手?真不知,你的兵要是見到你這副模樣,該是如何反應。”
真是糟糕,竟忘了這一茬,我咬牙,又害怕自己真的手抖,殺了他。
“別動——”我這句話還放在嘴邊,未完全吐出,霧拉城後竟傳來噠噠鐵騎,奔襲之勢,震懾心魂。
我麵露恐色,心中驚顫,那個方向,是敵軍?我扭頭看向長槍之下的那人,他似乎也未料到,我們兩人僵持不下,誰都沒有妄動一步。
突然,一聲箭嘯,從我背後射來,我還未來得及反應,便見萬俟長域已當胸一箭,跪倒在地。
我愕然轉頭,卻見一人黑衣金甲,乘風而來,長而有力的臂彎將我騰空抱起,掠至馬上。他溫熱的胸膛,有著我絕不可能認錯的味道。
“膽大妄為。”
我驚愕地抬頭,對上他那雙幽深的瞳仁,一別數月,開口的第一句,竟是這個。
霧拉城後的殺聲已至,‘裴’字的旌旗如海浪辦洶湧而至,霎時,戰況陡轉,長域王的大軍潰敗如泥。主帥有失,軍心已動,敵軍如同一盤散沙,被圍剿殆盡。
死局而生,眼角突然落下一滴熱淚,混著臉上的血汙,掉落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