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來的突然了些,整個紅夜樓都還未搞清楚怎麼一回事,我便被裴曄贖走了,送進了裴府。轎子走得是裴府的後門,我這才想起,妾室實際上是沒什麼地位可言的。
我本以為此事這樣便算完了,沒想到他竟然真的來了一場全套的戲碼。我剛到裴府,便被人帶著去沐浴,梳妝。當我看到銅鏡上貼著的喜字時,才意識到,原來謝朗說的納我為妾是真的,怪不得裴曄說要準備一個月。他這個不大不小的排場,到讓我覺得不可思議。施粉,描眉,點上紅唇,戴上銀釵。到底隻是納妾,喜娘們不發一言的侍候完了,便退了出去,隻剩我一個人坐在床邊。我望著鏡中的自己,一身紅色裙裝,陌生又疏離。這讓我想起及笄時,娘親為我梳妝的場景。我不禁苦笑,真是彼一時,此一時。沒有青玉梳,沒有金步搖,沒有紅雲錦,沒有白琉璃,此時的妝容不及那時的萬分之一。這樣的出嫁方式和我幼年時的幻想差了太遠。這畢竟是我的婚嫁,雖然,隻是一場戲。
我將那象征著我沈家的玉鐲戴在手上,又披了件紫紅的紗裙在外麵,不至於顯得太蒼白。我靜靜地坐在銅鏡旁,等待那個來娶我的人。是啊,我能活著,便是不錯了,還在乎這些做什麼。今晚,裴曄大概還是會來的吧。反正隻是一場戲,我也沒有必要真的像出嫁的少女一樣,懷著不安的心情麵見郎君。等了太久,我有些累了,便索性揭了頭蓋,起身到桌邊倒了一小杯茶。
茶的味道還真是不錯的,看來妾的待遇也還好。桌邊還放了一小壺酒,酒蓋上還係了紅色的布條。這個,大概就是…我的臉有些莫名的發燙,正在這時,裴曄推門而入。
我立刻站了起來。此時他看我的神情有些奇怪。不過,此時的他倒也讓我有所驚訝。原來這樣冷肅的人,也可以有柔和的一麵。相比於我,他的著裝到十分華貴。這樣我更加清醒地意識到,我與他的身份,如今已是雲泥有別。淡淡的憂傷爬上了我的心緒,不禁讓我有些難受。
“滋滋——真的是美豔動人呀。”裴曄身後探出一個人來,正是謝朗。
“我也要看看——”又有一個嬌俏女孩子推開謝朗,探了出身。她一身鵝黃綾羅裙,清新脫俗,還有一雙和裴曄相似的眼睛。
“哇,好漂亮的姐姐。”她咯咯地笑了聲,又拿著眼睛瞅裴曄,滿臉的戲謔,“原來,哥哥喜歡這樣的女子。”
雖是嬉鬧,卻也衝淡了我剛剛升起的憂傷。我也不免抿唇一笑。
“好了,看夠了?還不出去。”裴曄轉身,將門關上。偌大的房間中,隻剩下我們兩人。隻聽到,謝朗和小姑娘有在門口鬧騰了一會,便笑嘻嘻地走開了。
他似乎有些累,脫了外衫,直接坐在桌案旁。我順手也倒了一杯茶,遞給他。
他抬頭看了我一眼,輕笑一聲:“你這身衣服真醜。”
“是嗎?”這麼累還要找我的不痛快,我轉身對著銅鏡,將頭上沉甸甸的珠釵全拆了,又將那繁複的喜服脫掉,放在一旁。
“我也不喜歡這樣庸俗的東西。”我回到桌案前,坐下,抬著臉看他。
坐近了,才發現,他似乎真的不太舒服。我看到了他額前細細的汗珠。
“不舒服?”
“沒什麼,右手有些疼。”
我這才發現他端茶時用的是左手。
“你是習武之人,右手又是拿劍的手,怎麼能這樣大意。”我不由分說的站了起來,撩起他右側的衣袖,“我幫你看看。”
“不用。”他推開我的手,拒絕了我的好意。
這個人真是一點也不近人情。
我還是繼續道:“你馬上就要去漠北,也不想手上的傷影響戰事吧。就當我感謝你為我贖身,幫你看看傷也不行?”
他突然站起來,開始脫衣服。
“你——”我一時有些緊張。
“給你看我的傷。”他說著就把衣服脫到隻剩下寢衣,又脫掉右邊的袖子。
“不用全——”話還沒說完,我便怔住了,看到了他所說的傷。一條長長的傷口從手腕爬到臂膀,雖然不是很深,但很長,而且還是新傷。雖然上了藥,但依舊有些紅腫。
“很恐怖嗎?害怕?”他喃喃問了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