煌煌燈下,兩人相視一笑。崔善枕堆著笑,頓時圓胖的臉上的肥肉擠成一團,隻聽他笑嗬嗬為許未斟酒,“四公子遠道而來,崔某在此設宴略盡地主之誼。又知道四公子不善飲,特意從我府上自帶了葡萄酒。”
許未目光炯炯盯著崔善枕,有些摸不清他為何對自己這麼殷勤,心下提起一絲警惕。嘴上接道:“嗬嗬,多謝崔大人招待。我真是受寵若驚。”
崔善枕避開許未灼灼的目光,麵容看不出什麼異常。崔善枕雖是依仗自己的妹妹才蒙受恩寵,可之前也為官多年,深諳官場世故,第一次自然不會把自己的心跡說的太透。他知道這件不用急,需要漫長的角逐。
“四公子可知,您一來建業,這朝中好多人都在巴望著您呢?”
“唔?”許未心裏訝然,輕舔了杯中的葡萄釀,淡淡笑道:“我有什麼好關注的。又不是什麼絕世佳人。”
“哈哈,四公子說笑了。”崔善枕笑著笑著,突然眼波一閃,道:“這自然是公子所為之事幹係重大。”
許未聞言哈哈一笑,瞥了崔善枕,見他低頭飲酒,說道:“這倒奇了,我一個破落公子,到建業來為質,事事需瞧人臉色。哪值得別人巴望。”
崔善枕的眼光難以捉摸,隱隱透出一絲狡獪,笑著說道:“這也難怪,四公子對朝中局勢不太了解,自然不知道其中緣由。也罷,來來來,喝酒。”
許未心裏一動,知道這崔善枕賣起關子來。也不急著知道,又喝了一杯,隻覺得滿嘴的酒香味。好奇問道:“這酒怕不止是大人親自從府上帶來的那麼簡單吧?”
“四公子好眼力,不錯,這葡萄釀還是陛下賞賜的。”崔善枕不無得色道。
許未有些納悶,一個小小的鴻臚寺少卿,就算是皇帝的小舅子也不至於得寵如斯。其實許未有所不知,中原各國都注重外交,這鴻臚寺少卿是個肥缺。
酒過三巡,許未臉上略顯紅潤,頭也暈乎乎。見崔善枕又舉杯來勸酒,不由頭疼不已,正待推辭。突然門外響起爭執聲。崔善枕最不喜別人打擾,當下眉頭一皺對守在門口的侍衛道:“什麼人在門口喧嘩。還不快轟走。”
那侍衛應聲出來,進來時卻一臉為難,低聲道:“外麵是戶部的範侍郎。他聽說老爺在此,也已過來打聲招呼。”
“範維?”崔善枕眼裏閃過一絲疑惑,又問道:“就他一人?”
“不是???”侍衛的話音未落,許未就見三人推門而入,為首是一位瘦高的中年男子。皮膚黝黑,眼窩深陷,鼻梁挺削,眉宇間藏著一股陰戾之氣。暗道這想必就是崔善枕口中的範維了吧。為首男子首先看了看許未,眼裏掠過一絲莫名的神情,嗬嗬笑著:“小弟聽說崔大人在此設宴,小弟恰巧在隔壁,特來拜會,瞻仰一下崔大人請的是何等人物。”說罷朝許未一拱,笑道:“四公子,範維有禮了。”
許未也微微一禮,還回一個淡淡的笑容後,又拿眼注視著崔善枕。崔善枕哪裏信範維的話,似笑非笑的看著範維道:“這倒巧了,我吩咐下人預訂雅間的時候,還特意叮囑著朱老板尋一個僻靜的地方給我。沒想到給歸置到範大人隔壁了。”
範維笑容一僵,他後麵的儒生打圓場道:“崔大人,範大人帶我等也是想來湊個熱鬧。我想崔大人不介意可我們這幾張嘴吧?”
崔善枕眼皮一搭,從鼻子裏哼了一聲,道:“陸先生這話說的好像崔某太小家子氣了,坐吧。”
範維看來也是個老臉皮厚的人,剛坐定就自個給自個倒起酒來,向許未道:“四公子來建業有些時日了,一直抽不開身去拜見。這杯就權當範某賠罪了。”
許未連道不敢,一幹而盡。心裏嘀咕著當質子怎麼成香餑餑了。幾人各自寒暄了幾句後都沉默下來,許未樂得清靜,心知這雙方互不對眼,都提防著對方。一場狼與狽的盛宴。
“聽說秦國前幾日又攻陷了瀘州,怕不日就能打入宋國京都雍州。”範維顯得有些感慨道,“這宋國雖小,國力也羸弱不堪,可與我朝接壤,承銷用心顯而易見,這不是向我大薑挑釁嘛。”
崔善枕桃了挑眉毛,歎息道:“秦帝野心勃勃,意在染指中原。可憐中原幾國互相攻伐,這些年讓秦國盡得漁翁之利啊。”
許未默然,當年前朝分崩離析,秦國地處西陲,國力在諸國中處中下遊。短短十多年,秦國一躍成為霸主,風雲變化當真是難以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