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故事可以重來一遍的話,
仰融一定會把“下一個場景”設在大連或遼寧省的其他某個城市,
而不是南方的寧波。
一位有驚人商業天才的企業家失足於一個政商常識。
仰融的故事再次證明——
沒有學會妥協的企業家很難在中國商界成功;
沒有學會“政商博弈術”的企業家甚至很難在商界立足。
也許過了很多年後,當教授們在課堂上講述中國汽車的成長史時,都會不可避免地以一種褒貶難辨的口吻,幽幽地說:“從前,有一個人,叫仰融……”
這是一個開頭很像神話的故事。在一片混沌未開的天地裏,突然橫空殺出一個連名字和故鄉都十分神秘的武士,沒有人知道他來自何方,他的武功授自何人,他揮舞著一把叫資本的戰刀所向披靡。這是一個善惡難辨、麵目不清的武士。他試圖拯救一個已經喪失了鬥誌、日漸沉淪的行業,在某些時刻,他仿佛已經成功了。這個神勇的武士看上去是那麼強悍和無所不能,但實際上他也有自己的“阿喀琉斯之踵”。為了避免災難的發生,他精心地設計了一個龐大而雲纏霧繞的“資本迷宮”。
但是,這個設計了迷宮的人,最終還是在迷宮中走失了。他的結局是成了一個在逃的通緝犯,在大洋彼岸,眼睜睜地看著自己10年打下的“帝國”一天天衰弱沉沒。沒有人說得清楚,這到底是武士的悲劇,還是那個行業或時代的悲劇。
他的故事很曲折,很驚心,也很悲情。即便過了很多年,當人們談論起他的時候,仍然會感覺百味雜陳,一言難盡。
亮相: 催生“中國第一股”
1991年夏天,中國商業界最轟動一時的新聞是“罐頭換飛機”。南德集團的牟其中用價值4億元人民幣的500車皮日用小商品換回4架蘇製圖-154飛機,他自稱從中賺了8000萬元到1億元。這樁頗有點異想天開的交易,在媒體的大肆渲染和報道後廣為人知。所有的人都對之津津樂道,驚歎為資本經營的天才典範。在上海東湖賓館7號樓的辦公室裏,當人們正熱烈地議論著這件事的時候,35歲的仰融坐在高背大皮椅上,一臉的不屑。當時,他潛心策劃的一個資本項目運作已接近尾聲,而從日後看來,它的確比以物易物的“罐頭換飛機”要高超和精妙得多。
在很多年裏,仰融把自己的出身和經曆包裝成了一個謎。他自稱是安徽徽州人,西南財經大學畢業,擁有經濟學博士學位。在一次公司內部會議上,他介紹自己的經曆時還說:“在越南打過仗,1988年受了一次大傷,腿斷了,頭也打開了,三進手術室,奇跡般地、沒有殘疾地活了下來,這以後便開始既珍惜又藐視生命。”而實際上,他出生在江蘇省江陰市北國鎮,原名叫仰勇,兄弟4人。他拿到經濟學博士學位是1995年前後的事情了,在這之前他應該沒有讀過任何大學。初中畢業後,他先是做了一陣子的廚師,後來承包過家鄉的一個小商店,再後來到江陰市外貿公司上班。
他有一個叫仰翱的二哥,在無錫辦了一家精細化工廠。1989年9月,仰融所在的外貿公司發行400萬元企業債券,他就拿著這筆現金跑到上海去炒股票了。此人自幼膽識過人,天性頗不安分,在渾水一片的早期股票市場上自然如魚得水,成了第一代資本炒家。當年的上海東湖賓館是早期炒家們聚集的根據地,滬上頗有名的楊百萬、劉太、朱煥良等人都曾在此紮營坐莊,仰融日日跟這群人廝混在一起,興風作浪,很是賺到了一點錢,同時也曆練出一番縱橫捭闔的運作本領。在某一天,他索性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仰融,大有“仰仗金融”的寓意。1990年前後,因機緣湊巧,他結識了一個大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