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時候的局勢已經惡化到他無法自控的地步。12月,他將“德隆係”內最好的一塊資產湘火炬的1億股法人股質押給了銀行,後來的半年裏,德隆手中所有上市公司的法人股都被抵押幹淨。其間最可笑的新聞是,在胡潤的“2003年資本控製50強”中,德隆唐氏仍以控製217億元的上市公司市值赫然位列諸強之首。
2004年3月,有媒體搶先報道《德隆資金鏈繃緊》,稱“德隆已經將大部分資金壓在了旗下的各隻股票上,由於資金短缺,不要寄希望於它會再度為這幾隻股票護盤,現在它們都鉚足了勁往外跑”。這條負麵新聞像病毒一樣迅速地在國內各家網站傳播。
4月3日,德隆史上最後一次全體高層會議在沉悶的氣氛中召開,會議決定了最後一次“自救行動”:發動德隆機構的所有員工都去購買“老三股”,部門經理10000股,普通員工1000股。唐萬新傷感地說:“這道坎過去了,德隆還會有更美好的未來,若過不去,大家再也沒有機會坐在一起開會了。”與會的所有德隆高層均用十分複雜而悲憫的目光注視著這位從來不肯低頭認輸的領袖。那天正好是他40周歲的生日,很多人不由得都想起了那個黑色的預言。
真正意義上的災難從10天後正式開始了。先是合金股份率先跌停,接著“老三股”全線下挫,數周之內,股市就將德隆過去5年所創造的奇跡和紙上財富全數抹去,流通市值從最高峰時的206.8億元跌到2004年5月25日的50.06億元,旦夕間蒸發將近160億元之巨。一年後那首風靡大江南北的流行歌曲《嘻刷刷》在德隆身上預演:“拿了我的給我送回來,吃了我的給我吐出來,”《閃閃紅星》裏麵的記載,變成此時對白。
幾個月前還將唐家兄弟奉若神明的債權人瘋了似的衝向德隆在北京和上海的兩個總部,各地的公安部門也聞風而動,有人聲稱一定要抓住唐萬新,“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唐萬新頻繁更換辦公和居住地點,所有對外的交涉都交給了大哥唐萬裏。4月22日,將7000萬元資金委托德隆理財的江蘇亞星客車董事長李學勤赴京絕食討錢。他對媒體記者說:“如果收不回錢,我隻有一死以謝亞星6000名職工。”在一間小會議室裏,56歲的李學勤老淚縱橫,號啕大哭,不停用頭猛撞會議桌,情景十分淒慘。唐萬裏內心的道德防線被徹底衝垮了,他眼淚汪汪地對在場的記者說:“我實在受不了了,李學勤給我的刺激太大了。這次事情過去後,德隆再也不做金融了。”
就在唐萬裏疲於應付的時候,唐萬新正四處謀求援助,他第一次踏進了中國證監會的大門。這個機構據稱常年監控德隆,形成了1500頁的審計報告,但卻不知出於什麼原因,始終對之未加幹預。唐萬新還跟美國高盛公司、民生銀行等國內外金融機構有過洽談,但都難有結果。德隆手中所有的投資股權要麼質押、要麼出讓,10多個省市的公檢法部門紛紛在各地查封德隆資產和準備抓人,僅在上海一地一次就凍結了13億元的資產,20多家銀行紛紛起訴德隆。
5月29日,眼見大勢已去,唐萬新出走緬甸。此案終於驚動中央,北京成立了以中國人民銀行副行長吳曉靈和金融穩定局局長謝平為首的工作小組專門處理德隆問題,公安部則成立“706”專案小組,調查有關犯罪行為。據初步核算,“德隆係”的銀行貸款合計為160億元左右。然而,這頭“金融怪獸”的組織結構實在太過龐大和錯綜複雜,且涉及32萬相關員工、10多萬個人投資者,舉世之內,除了唐萬新已沒有第二個人能夠把它完全梳理清楚。於是,讓這個作局者回國成了唯一可行的方案。7月18日,身穿T恤衫、依然留著標誌性小胡子的唐萬新出現在北京機場。謝平和統戰部經濟局局長李路親赴機場接他,他當即被帶到北京中苑賓館天聰閣監視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