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阿彌陀佛,我拿掉了她的孩子(3)(1 / 3)

“小姐懂的事兒多著呢。最怕這種天生形骸放浪,沒腦子又沒心的良家婦女。”

“那後來呢?”“後來,得了風流絕症,不到35歲就死了。”“艾滋病?”

“艾滋病哪兒那麼好得的?就她那姿色和文化,一句英格力士都不會說,長得還沒我好看,哪兒撈得著得那洋病。再說,艾滋病現在都能治了,前段時間榮歸故裏的美籍華人何大一不是來咱醫院講他發明的那個雞尾酒嗎,據說對付艾滋病特棒。”

“不是艾滋病是什麼?梅毒?梅毒更有的治啊,早期發現的話,大油青黴素一打就好,皮膚性病老師講過。”

“還大油青黴素呢,啥時候的提法了,你性病老師還是青樓文化專家?”“我性病老師說,他知道的人間百態比青樓專家還多,足以寫一本《隻有醫生知道》。”

“不是艾滋病,也不是梅毒。告訴你吧,是宮頸癌,婦產科唯一算得上性傳播疾病的惡性腫瘤,99%以上的致病元凶是高危型人乳頭瘤病毒(HPV)。你看,她把高危因素都占全了,她不得誰得?禁果嚐得早,性伴多,HPV頻繁接觸的機會多,本來正常女性生殖道具有自動清除HPV的能力,可那女的還抽煙,每天兩包,這是最最破壞宮頸和陰道局部免疫功能的,雪上加霜啊!經年累月,在病毒的持續刺激下便長成了癌。

“也怪咱協和的宋鴻釗老前輩,研究一輩子,愣是把癌症之王的絨癌給攻克了,救了無數年輕女性的命不說,還保住了她們的子宮,讓她們不僅活著,還帶著子宮有尊嚴地活著,癌症治好了還能生兒育女。要是這個病人先去基層醫院治病,輪上哪個膽大手欠的婦產科大夫,一刀先把她子宮哢嚓掉了倒好,可能就不會得宮頸癌了。

“說一千道一萬,還是她倒黴,年輕時候折騰得太厲害,葡萄胎惡變,鬼門關走一遭。等到總算找到了人生的真諦,嫁了個好男人準備安心過日子的時候,她又懷不上了,也就再沒看過婦產科。她單位效益不好,自己也沒自費體檢意識,突然有一天陰道大出血來急診,已經是宮頸癌晚期了。那天正好我二線,小大夫把我叫下去一起檢查,我的天!一朵大菜花把宮頸口堵得死死了,半個陰道都長滿了,腫瘤潰爛壞死,搞得診室裏臭氣熏天,差點兒把我一個跟頭頂南牆上去。

“你說她是不是倒黴催的,她要是把強力懷孕這本事進行到底也行啊,好歹來我這兒做人流的時候,總得用窺具撐開陰道看看宮頸吧?說不定就有機會給她早期診斷,說不定就有救了啊!”

“確實夠倒黴的,還把人家絨癌化療後治愈病人的遠期存活率給降低了。”我說。

“行了,別瞎琢磨了,你們這些大學生整天想著科研數據,腦子都壞掉了。趕緊收拾家夥,外麵還有病人等著呢。”

05

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為了避免汙染其他相對清潔的器物,我摘掉染血的無菌手套,換上一次性手套,摳掉吸瓶上厚重的橡膠塞,把血肉模糊的戰利品從巨大厚實的吸瓶中倒進彎盤,再加清水漂洗。很快,一團白白細細的絨毛組織和厚薄不一、顏色灰紅的塊狀膜狀物映入眼簾,白的絨毛將來會變成小孩和胎盤,厚的膜狀物是供它植入、棲息的蛻膜組織。

除此之外,水泡,我看到了水泡!一堆細細密密的、隱藏在絨毛一旁的水泡。

三個月來,我真的沒有白漂,找到了,發現了!我完全忘了人流床上的女孩,像發現了蛛絲馬跡的偵探,內心狂亂又興奮。

“錢老姐,葡萄,小個兒的,我發現了葡萄!”我大叫著。錢老姐一改平時扔給我那“鑒定性一瞥”時的心不在焉,挪動她肥胖的身軀,三步並作兩步來到聚光燈下,仔細辨認後說:“嗯,是葡萄,還是小葡萄,有絨毛和蛻膜,應該懷疑部分性葡萄胎,送病理檢查,病理單要描述清楚。唉,真是說嘴打嘴,怎麼又碰上一個。快去辦公室叫人,讓大家都來看看,這種小葡萄現在不多見了,不在燈下仔細檢查還真難發現。”

老竇、琳琳還有其他醫生、實習大夫、進修護士聞訊後,呼啦啦趕來人流室。

老竇用隨身攜帶的相機一邊抓緊拍照片一邊說:“行啊,小樣兒,雖然有時候你考慮問題有點死心眼兒,但幹活實在,還真讓你抓到寶了,以後老哥聽你的,每個過手的絨毛也都好好漂一漂。”

琳琳在一旁揶揄到:“竇哥,除了罕見病、疑難病和危症重症,您更應該學習我們協和人做人做事的規範勁兒。”

“終於輪上教訓竇哥了是不是?”老竇不以為然,仍然不失時機地變換身形,從各種角度拍攝盤中以絨毛和蛻膜為背景的主角“葡萄”。

“醫生就是這樣,你懶,疾病就從你眼前溜走,你不懶,答案自然跳到你麵裏,這下子高興了吧?”錢老姐一邊誇獎我,一邊指著那些閃爍在絨毛和蛻膜之間晶瑩的“小葡萄”教導幾個實習生和進修護士。

得到這麼赤裸裸的誇獎真是不容易,我滿心歡喜,不由得把自己剛進人流室的時候,錢老姐給的那些刁難刻薄全都丟到九霄雲外。

剛來計劃生育科室的那幾天,除了站在別的醫生身後看,就是各種打雜。手術開始前,練習摸清子宮位置和大小,替護士消毒外陰和陰道,退後。後來,替手術醫生鋪好洞巾,將塑料管彎折後用腳踩負壓泵,達到理想壓力後將管子打直,聽到“撲哧”一聲,證明裝置嚴密,負壓給力好用,再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