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原來是你呀!”學者說。“這真奇怪極了!我從來沒有想到,一個人的舊影子會像人一樣又回轉來!”
“請告訴我,我應該付出些什麼,”影子說,“因為我討厭老欠別人的債。”
“你怎能講這類的話呢?”學者說。“現在談什麼債呢?你跟任何人一樣,是自由的!你有這樣的好運氣,我感到非常快樂。請坐吧,老朋友,請告訴我一點你過去的生活情況,和你在那個熱帶國家,在我們對麵那所房子裏所看到的事情。”
“是的,我可以告訴您,”影子說。於是他就坐下來。“不過請您答應我:隨便您在什麼地方遇見我,請不要告訴這城裏的任何人,說我曾經是您的影子!我現在有意訂婚,因為我現在的能力供養一個家庭還綽綽有餘。”
“請放心,”學者說,“我決不把你的本來麵目告訴任何人。請握我的手吧。我答應你。一個男子漢——說話算話。”
“一個影子——說話算話!”影子說,因為他不得不這樣講。
說來也真夠了不起,他現在成了一個多麼完整的人。他全身是黑色的打扮:他穿著最好的黑衣服,漆皮鞋,戴著一頂可以疊得隻剩下一個頂和邊的帽子。除此以外,他還有我們已經知道的護身符、金項鏈和鑽石戒指。影子真是穿得異乎尋常地漂亮。正是這種打扮使他看起來像一個人。
“現在我對您講吧,”影子說。於是他把他穿著漆皮鞋的腳使勁地踩在學者新影子的手臂上——它躺在他的腳下像一隻小獅子狗。這種作法可能是由於驕傲而起,也可能是因為他想要把這新影子粘在他的腳上。不過這個伏著的影子是非常安靜的,因為它想靜聽他們講話。它也想知道,一個影子怎樣可以獲得自由,成為自己的主人。
“您知道住在那對麵房間裏的人是誰嗎?”影子問。“那是一切生物中最可愛的一個人;那是詩神!我在那兒住了三個星期。這使人好像在那兒住了一千年、讀了世界上所有的詩和文章似的。我敢說這句話,而且這是真話,我看到了一切,我知道了一切!”
“詩神!”學者大叫一聲。“是的,是的!她常常作為一個隱士,住在大城市裏麵。詩神!是的,我親眼看到過她一刹那,不過我的眼皮那時被睡蟲壓得沉重;她站在陽台上,發出—道很像北極光的光。請告訴我吧!請告訴我吧!你那時是立在陽台上的。你走進那個門裏去,於是——”
“於是我就走進了前房,”影子說,“那時您坐在對麵,老是朝著這個前房裏瞧。那兒沒有點燈,隻有一種模糊的光。不過裏麵卻有一整排廳堂和房間,門都是一個接著一個地開著的;房裏都點著燈。要不是我直接走進去,到那個姑娘的身旁,我簡直要被這強烈的光照死了。不過我是很冷靜的,我靜靜地等著——這正是一個人所應取的態度。”
“你看到了什麼呢?”這位學者問。
“我看到了一切,我將全部告訴您。不過——這並不是我的自高自大——作為一個自由人,加上我所有的學問,且不說我高尚的地位和優越的條件,——我希望您把我稱做‘您’。”
“請原諒!”學者說,“這是一個老習慣,很不容易去掉。——您是絕對正確的,我一定記住。不過現在請您把您所看到的一切都告訴我吧。”
“一切!”影子說,“因為我看到了一切,同時我知道一切。”
“那個內房裏的一切是個什麼樣兒的呢?”學者問。“是像在一個空氣新鮮的山林裏嗎?是像在一個神廟裏嗎?那些房間是像一個人站在高山上看到的滿天星鬥的高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