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為方大虎回到莫斯科暨歡迎丁超的酒席是在午夜十一點散的，應該算是晚了些，原本話題都是做生意與俄羅斯的離奇故事，過了十點以後，風向大變，由於兄弟們忽然聊起丁超的寫作與稿費，一場熱氣騰騰的歡迎會不知不覺和平演變成了一場寫作前景研討會。嗬嗬，雖說除了丁超，基本上都是生意人，倒爺，但他們並不討厭這種話題。馬明買單的時候，看上去蠻瀟灑蠻帶勁的，雖說站立起來一搖一晃有些吃力，然而依然打開鱷魚牌的皮夾子，丟下幾百美金，扔下一桌子生猛的海鮮，有幾盤熱騰騰地還未動筷。兄弟們擦擦嘴巴，剔著牙縫，有人還不忘惡狠狠吻幾口小姐，然後給她們小費，在方大虎的帶領下，走出這座大酒店。感到大幕已經拉開，鳴鑼就要開場，丁超需要迅速進入角色的時候，突然間外麵的涼風一吹似乎又有點不知所措。夜色中，大家在充滿典型歐洲風格的大街上前行，金昌都和另外兩個人開著方大虎和馬明、老本兒的車慢慢騰騰地跟在後麵。也許方大虎說得對，丁超到莫斯科的事情，說簡單也簡單，說複雜也複雜。但對於丁超而言總有一些憂慮與不安圍繞在心頭。不過說歸說，做歸做，第二天丁超照樣到伊茲瑪依諾夫集裝箱市場幫馬明賣貨，並沒有真打算寫東西。人這一輩子，想起來也怪有意思的。就說丁超吧，燕京某大學畢業後，回到他老家所在的那個地級城市，父母早已為他安排好了工作，分配到公安局，好神氣了一陣子。那時候，幾乎所有媒體都是G家統一養著，沒想到，他上班不久很快就一下子全變了，大家從不愁發行量到找米下鍋，媒體競爭越來越厲害……丁超也跟著倒了黴，他所在的那個小公安局生存空間越來越小，除了硬性攤派收訂之外，一肚子中文，甘受委屈，沒地方施展，後來又離婚，要不是當年陰差陽錯地出手幫助了馬明一下，恐怕丁超就是爛在公安局也不會如今居然闖蕩到了莫斯科。呃，都說是啥人啥命，丁超就這麼點本事，要是真廢了，生意做不成，發不了財，回去準又後悔死了。不過在這一點上，馬明和方大老爺絕對夠意思，他們事事處處為丁超著想，現在看，主要還是丁超的頭腦清醒之後又發熱，恨不得立馬就能賺錢，賺大錢。可惜，在令人眼花繚亂的現實中，又一時半會無法像大家那樣從小處做起，一點一滴腳踏實地地幹。因此而空虛吧？也怪，心中淨掂記著掙錢的事，各種猜測不斷騷擾著丁超，賣貨也打不起精神。望望其他人，都兢兢業業地熱情接待顧客，顧客就是上帝嘛，對不對？這個道理不僅G內通行，在充滿活力與巨大商機的莫斯科“一隻螞蟻”大市場裏同樣需要，想想自己外人似的，心中暗愧。不說掙錢，起碼別想認識柳尼婭了。那天中午，馬明辦完事回來，下車進去轉了一圈，然後轉身出來笑著對丁超說：“大哥，走，今天我帶你去一個地方。”“上哪？”丁超以為又是吃吃喝喝的事情。馬明就鬼笑，說：“走吧，到地方就知道了。”車子駛出了大市場。在位於市中心的白俄羅斯站前的一個市場裏，馬明還有一個小商鋪，經理是當地人，叫柳尼婭，由他們雙方出資出錢從G內進貨，類似G內的“合資”那種吧？說了算的實際上是她，有點像夫妻檔，這就有了點意思，也神秘，馬明這小子誰也沒有想到，誰也說不明白，又有點兒搞承包的意思，她也是馬明的情婦之一。馬明曾說過，天下最壞的女人莫過於他老婆，天下最好的女人莫過於他情婦。馬明究竟有多少情婦，不得而知，不過，就華夏大多數人的觀念來看，甘為情婦者，也未必好到哪裏去，起碼上不了道德法庭。但是，這種觀念實在太淺薄，少見識，至少對馬明是不公平的。丁超事實上到莫斯科後也很快改變了某種觀念，到哪山唱哪歌，入鄉隨俗也好，怎樣也罷，說柳尼婭是馬明的情婦之一，是指跟他好的女人不止一個，十個八個，而是不計其數。這有點玄幻是吧？其實不然，真的。一個底子潮的賊壇前輩，陰差陽錯當上華夏倒爺，手上有了錢，足夠的錢之後，馬明的樂趣早已不在淘金上，而是用錢開拓精神層麵的享受和更大視野，她們中有華夏人，也有俄羅斯人，甚至還有歐洲人、韓G人和日本人，都跟馬明做生意，都挺漂亮能幹，而且，她們在一起姐妹似的都很合得來，同時不在乎馬明擁有多少情人。邪惡！這就有點奇了怪了……生意不壞，女人很多，也有男性公民，在小商鋪裏麵挑選商品。一見馬明的車停在門外，一個俄羅斯女人立刻笑逐顏開地跑出來：“嗨！你來啦？”華夏話說得倍溜兒，讓丁超暗暗驚奇。他們一下車，馬明說：“老板，柳尼婭，這位就是我跟你說過的丁超，叫大哥就行了。”“丁大哥，您好！”女人十分聽話，笑眯眯地叫道。“不敢當，不敢當，我和馬明是朋友，你好吧，柳尼婭！”丁超酸菜味兒又冒出來了，本是謙虛謹慎，卻讓她大笑起來，丁超帶著好奇和調侃，以掩飾被陣陣脂粉香波飄襲來的拘束、緊張。“快請進去吧，”柳尼婭在前帶路，回頭招呼丁超和馬明，她年約二十四五歲，麵容嬌好，氣質不俗。她的衣著挺隨便，具有明顯的俄羅斯現代派女子風格，黑緊衣褲，印花真絲綢圓領衫，整個給人一種淡雅清新感覺。若不是車上馬明事先提起，別說柳尼婭是他情人，馬明那模樣，給她當跟班都不配，嗬嗬。看來這小子還真不是吹的。她風擺柳絮在前頭走，絳紅色高跟鞋咯咯作響，丁超和馬明在後麵跟著進了那間店鋪……其實，馬明帶丁超去柳尼柳尼婭那裏見識他有多少情人是假，讓他逐步形成一種特有的經商觀念，開眼界，從而潛移默化開啟他的經商思路是真。假貨！假貨！一路從“一隻螞蟻”大市場到丁超這些日子所有見到的任何擺攤賣華夏商品的地方，到處都充斥著來自G內那些小企業生產的假貨，他去的時候，二鍋頭、清涼油、打火機……這些小東西差不多已經過時，羽絨服、牛仔褲一般化，“大大”泡泡糖、“拳王”短褲（都是假貨）依然如故受歡迎，如今俄羅斯--特別是莫斯科大市場最喜歡色彩豔麗的廉價的化纖“阿迪達斯”運動服。也怪，俄羅斯人無論男女老少，他們對價格相差懸殊--10倍的真假“阿迪達斯”一視同仁，因而假“阿迪達斯”便是可以獲利的主要資本。丁超發現，一般人都挑選一兩件左右的“阿迪達斯”運動衣，有人足足買了五六件，大有要刮淨小店鋪地皮的勢頭，其精神委實不易。不由心頭暗想道，難怪前些日子一上街，莫斯科街頭巷尾到處是穿著假“阿迪達斯”的俄羅斯人，呃，也真是難以置信的一些現象。自己呢，來之前本著“物以稀為貴”的原則以為另辟蹊徑，特意跑到沈陽五愛街上的那些真絲高檔商品，如今還是擺放在馬明的大商鋪裏麵幾乎沒有多少人問津，才明白那些東西到這裏難怪一錢不值，狗屁不是，因為種種原因，人家根本就不認這些好東西啊。服了，許多時候，馬明說多少，丁超也不一定能消化吸收，自己親眼所見，比啥藥方都靈了！丁超畢竟不是傻子。他隻是腦子裏過去對眼前這些情況和場景根本不理解，接觸太少的緣故，基本隻是為文字奔波忙碌了。如今，需要換思路，換腦子，不然的話，換湯不換藥不行，絕對不行！不久丁超發現，在莫斯科輕鬆賺錢的日子並未開始，更未結束。又有很多另外快速賺錢的遊戲，新的遊戲不斷被發明。那天晚上回到家，丁超收獲很大，很高興，馬明看他那樣子當然更是喜氣洋洋，說到底，他是希望丁超能夠盡快上路，開始自己在莫斯科的闖蕩江湖之路，看上去他在有些地方可以說是茅塞頓開也不為過，而這時一個電話打進來，馬明“嗯嗯嗯”地答應著，關上手機，馬明說：“TNND，妥了，上次我和方大虎被騙的款項追回來了，已經到賬。”這說明，他們跟人另外談好的木材大豆生意，已經成為勢在必行。馬明準備過幾天跑新西伯利亞看看，落實的就是這件事。馬明告訴丁超這種大豆木材生意，經營最長周期為一兩個月為最佳，利潤高得驚人，有時高達２00％。這種炙手可熱的大單生意由於高風險的附加壞處成為少數人輕鬆的賺錢方式：因為沒有相當的資金、途徑和膽量擔保，最終會給自己帶來毀滅性災難。但馬明跟丁超說的也不無道理，馬明說：“我和方大虎喜歡冒險，投資的收益令人難以置信，弄好了，坐在那裏眼看著自己的盧布成倍地翻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