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柳呢，會怎樣？！”石緊張地問。
“天知道！”精靈一拍野豬的大腿、義憤填膺，疼得野豬直咧嘴。
兄弟三個沉默了一陣。石意味深長地朝著柳的方向凝視，似乎想穿過濃霧看看柳的樣子，隨後他不放心地說，他現在很擔心柳，怕是白狐狸再去糾纏她、害她……精靈不耐煩地一擺手說，不會，對白狐狸來講，柳現在一文不值，它看中的是柳轉生的機會和天生麗質的人皮，這兩樣缺一個它都不幹；這也解釋了野豬為什麼今天能全身而退——上一回，白狐為了讓計劃順利進行，才放倒了野豬。等兩人說完，野豬問要不要將剛才的發現告訴柳，精靈搖搖頭說現在還不是時候——但早晚會有那一天。
“那我們真就對她不聞不問？！”野豬說。
“這是命。”精靈說，“她命裏該有這一段時光，否則無法繼續。”
“能讓小鳥給她捎點東西過去麼？”石突然問。
精靈瞥了他一眼，“換做是我，就不會這麼做。”
“你沒覺得柳已經超出了她的壽？”看石不甘心，它又補充了一句。
“那又怎樣？”
“是因為當初它給你們倆勸架時泄露了天機！”精靈一指野豬。
這件事私下裏曾有過認真而詳細的討論，精靈點到為止，並表示不想多說，反正中心思想就是“我們創造命運費勁九牛二虎等於放屁，命運調戲我們卻四兩撥千斤、泰山壓頂”。於是事情差不多就隻能這樣——最好別插手。接下來的日子，精靈時而跟大家一起玩捉迷藏，時而去到連它自己也不知道的地方野遊玩耍、戲弄每一個它遇到的生物。石心裏挺糾結。實話說他放心不下柳，擔心她一個人撐不下去，可精靈又什麼都不讓他做。他左右為難，不知道命運是否真就這麼安排的，不讓人盡一點微薄之力反抗，否則就全盤否定、永世不得翻身。“或許，老天爺未必真就這麼殘忍。”他想，“泄露天機是很大的罪麼，以致上天要如此震怒、對它的子民毫無憐憫，難道我們一點知情權都沒有？”有時候他也會感到傷心失望或沮喪或無奈或其他的負麵情緒，反正他也說不清楚，這也正是讓他感到糾結的反麵力量——因為柳似乎挺無情。“她真愛白狐麼？”他一直在想這個問題，卻忘記問自己是否真地愛柳。
後來有一天，大概是黃昏時分，太陽奄奄一息地掛在西邊天，朦朦朧朧地閃出一個影子，把籠罩在林間的霧氣染成淒慘的黃綠色，讓人覺得末日就在眼前。石正慢慢化解心結，夥伴們一窩蜂地跑來了。
鬆鼠哭啼啼的，滿臉委屈。剛才它正躲在旮旯裏開心地數橡果，“一顆、兩顆、三顆……”突然，一陣風吹走了霧，它眼前猛地露出一張凹凸不平的大臉——野豬正咧著嘴朝它笑，它已經蹲守多時了，等得就是這雲開霧散、駭人聽聞的一刻。由於距離太近，鬆鼠沒認出來，以為是什麼妖魔鬼怪，嚇得嗷一聲把橡果攘了個滿天星，野豬笑得滿地打滾、上氣不接下氣，鬆鼠一生氣跑來這邊告狀。
大家安撫了一陣鬆鼠，然後望著彌漫在林中的綠霧說：真像世界末日。這情緒感染了所有人，於是它們請石給大家講故事，說不定還順便能幫他想起那句救命的話。自打地震後，這個重任就落在石的肩上，因為小草不見了，大家認為它在柳的那一邊。石的故事講得一般、很枯燥，有點像教科書，但總比沒有強。當然，有時候它們也請野豬朗誦一兩首它新近寫的詩，大家品頭論足一番。石今天要講的是有關宇宙膨脹和時間箭頭的親身經曆。
“貝塔星球所在的宇宙比這個宇宙大十倍。很久很久以前，它像這裏一樣，植物從地裏發芽、開花結果，人從娘肚子裏落生、成長、結婚生子然後老去死掉，總之是歲月枯榮、世代更迭，這是因為那時候我們的宇宙也是處於膨脹的階段、繞著當年大爆炸的核心，所以時間的方向就是從小到大、從老到死。後來——大概我出生的很久很久以前，宇宙膨脹到了極限，也就是說，當初大爆炸所產生的向外的力、和宇宙質量本身所造成的向內的力，到了一個平衡點，那一刻，時間停止了，可還沒等人們明白怎麼回事，引力就導致整個宇宙向內坍縮……腿不要抖，鬆鼠。沒什麼好怕的。這不是什麼災難，隻是自然現象。宇宙向內坍縮了，可人們照樣生活，隻是時間的方向反了，人們返老還童……可等我出生的時候，宇宙坍縮到了盡頭，這才是災難的開始——引力使它形成一個巨大的黑洞，所有的東西都被吸了進去、拉成麵條一樣的東西。我是僥幸才逃出來的。臨來之前先祖們告訴我一句話，就是你們想幫我找到的那句。野豬兄弟，請把口水擦一擦，謝謝。實話說，我也不知道靠那句話能不能回去，或者我能不能做到那樣。不過我想他們是不會騙我的，他們說：雖然黑洞是結束、但也是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