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白癡!”
柳瘋狂地破口大罵。口水如冰雹一般落向每個見義勇為者的頭上,大家都傻了。
“喂,你咋不識好歹?我兄弟為了救你瞎了一隻眼你知不知道?”野豬義正言辭地反駁。
“臭野豬笨野豬!誰要你們多管閑事!你們誤了我的大事知不知道?!為這事我等了幾百上千年你們知不知道?!我讓他救我了麼?我求他救我了麼?多管閑事!該!倆眼都瞎了才好!長著也是沒用,配搭!臭石頭笨野豬!一點腦子沒有!還有那個破精靈,你們都統統去死,我再也不要見到你們!”
柳罵得披頭散發,嚇得鬆鼠和蝴蝶蜜蜂遠遠躲了起來。野豬也被罵傻了,愣愣地瞧著受難的兄弟和發瘋的柳,哼哼唧唧地走了。石一直沒說話。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以致柳會這麼恨他。
柳並沒天天罵他。她不甘心命運就這樣從手裏溜走,肯定會再有人來“看上她”、“成全她”。於是她天天盼夜夜想,可連個人影都沒見著。慢慢地,失望變成絕望,最後又全部化成恨。有一天蝴蝶問她為什麼如此想要輕生,活著不是很好麼?柳盯著它思想淺薄的腦袋搖搖頭說,“你們不明白的。”石的沉默也並沒換來原諒,柳認為他無法饒恕。眼看機會就在眼前、卻白白流走,眼看就要轉生成人,如今再要等上幾百年,她能不生氣麼?再說這麼多年,魚那碼子事她一個字都沒提過。是可忍孰不可忍。
“做什麼事之前過過腦子行麼?求你啦!”
“拜托!動動腦子!”柳使勁戳著石的腦袋,對他眼窩的傷視而不見。
“對了,你沒有!”她冷笑著。“哈!你有什麼?你還能幹什麼?!”
每當夜深人靜、或月圓當空,柳總是劈頭蓋臉地斥問。石一動不動,一句話不說。他愣愣地盯著柳,所有謾罵全當耳旁風;他覺得,柳起伏的胸膛生機勃勃,通紅的小臉蛋和撅嘴的樣兒,也挺好看的。
“或者就算你好心,也該問問我的意見罷?大哥!”柳使勁盯著石的眼。
“哦天哪!”
“你發個怒我看看?笑一個我瞅瞅?或者我踢你一腳你能在三年之內喊聲疼麼?我就奇了怪了,這世上怎麼有你這種麻木不仁的家夥?反應遲鈍、沒腦子、相貌醜陋……天哪,你還有心情活下去麼?青石?我看就是鼻青臉腫!還外星來的!八成是被外星人揍了罷,跑到這兒充老大當英雄?你可真會往臉上貼金。趕緊滾回你老家去罷!你不一直想走麼?你那個宇宙不是很厲害麼?!趕緊走,別整天跟這添亂!別以為不說話我就會原諒你,做夢!”她指著石,“你記著,我恨你,這輩子都不原諒你!”
柳說罷甩過頭去,從此勢不兩立。
冷戰的日子山穀裏鴉雀無聲,可每個人都聞到了寧靜背後濃烈的硝煙味兒,戰爭一觸即發。生活過得提心吊膽的。持續了千百年的慶生舞也被擱置,它有些不合時宜。有一回大家拉開架勢剛要張嘴,就見柳張牙舞爪起來,還沒等難聽的話如雷貫耳就一哄而散。大家預感柳要瘋了,打擊麵越來越大。“是石招惹她的,罵咱們幹嗎?!”蝴蝶滿臉不樂意。可又沒辦法,誰都知道現在不是講理的時候。對山穀的所有成員來說,柳的視線範圍完全成了一個“雷區”,呈扇麵形不斷掃射、尋找倒黴鬼。隻要不小心被掃到一根毫毛,你就完蛋了:警報嗷一聲拉響,隨之傾盆而下的是雷鳴電閃般的嬉笑怒罵。
“哎呦鬆鼠先生!您懷裏的橡果是您這輩子揀到的個兒最大的麼?”
“哦天哪!您真有追求!”
“您今天挨蛇咬了麼?還沒有?太遺憾啦!”
“加油!鬆鼠兄弟!再不挨咬蛇牙都長鏽啦!哈哈哈!”
“早安野豬先生!您那兩顆大牙真帥!”
“請問您刷牙了麼?知道刷牙兩個怎麼寫麼?哈哈哈!”
“野豬哥,您還能長得再醜點麼?上帝瞅見你都想哭!哦天哪,真受不了!”
“有隻小蜜蜂呀飛在花叢中啊,有隻傻蝴蝶呀跟著嗡嗡嗡啊!”
“你有情來我有意,入洞房來解羅衣——解羅衣!”
“小草——噢不,陛下,您用過膳了麼?昨晚的三宮六院是否令您腰酸腿軟?!哈哈哈,笑死我啦!”
每次陰陽怪氣、恭維式的謾罵之後,都緊跟著一陣肆無忌憚的大笑。所有挨罵的人都一言不發,愣愣地盯著柳,等她罵完後再綠著苦瓜臉離去,然後無論哪一天什麼時候任何地點,又要毫無準備地重複這一過程。大家氣壞了,背地裏坐在一起小聲詛咒柳。蝴蝶說但願她不得好死。蜜蜂說不行,這不正好遂了她的願麼?我們這樣不是在咒她,反倒是幫她,不劃算。於是鬆鼠說那就祈禱她活個一萬年,永世不得超生。野豬當時就表示強烈反對,反問在場的每個人:“你們有誰願意挨一萬年的罵?”大家你瞅我我瞅你,全都傻眼了。最後想來想去,野豬想出一個辦法——“心字頭上一把刀,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