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風則鳴,故曰欇欇。樹似白楊,葉圓而歧。有脂而香,今之楓香是。”俞楓坐在屋裏,看著手上的一枚紅色楓葉出神地念著。剛才見過宋琪之後,起初他也是疑惑。但相識之人能這樣的環境下不期而遇,還是值得激動片刻。何況他還親自確認了出現在眼前的人,左邊耳垂附近脖子上有小指甲蓋大小的一塊葉型胎記,位置不差分毫,是她無疑了。
“這是我,嗬,其實也是她吧……紅葉生得豔麗,可是它那熾熱的外衣,不知是它本來的樣子,還是因為被滾燙的鮮血所染。”俞楓說這話時,臉上的笑容依舊。這種時刻掛著笑意的表情,像是一種長年累月反複練習和控製出來的結果。隻是今天,在他冷冽的線條中還多了一些溫柔,或許與回憶有關吧。
有人歡喜有人愁,俞楓在為故友相遇而覺得頗為欣喜時,宋琪那邊卻因為他怪異的舉動而擾得心神不寧。剛才的場景還曆曆在目,就當他是故弄玄虛,但是也真的唬住了宋琪,嚇得她心慌。
“他該不會是變態吧……”
“不對……應該是變態殺人凶手,不然怎麼能隨手就能扔出一個凶器,太可怕了。”
“咦,那他不是要殺我嗎?為什麼最後還放我走……”
太多的前後矛盾,宋琪雖然覺得恐懼,還是仔細回想起廊弄裏的情況。
“沒錯,是我。嗨,好久不見,紅……葉。”
“什麼紅葉?我不是啊……”
“你緊張什麼,噗……你看,你的頭上有一片紅葉。”
“怎麼可能,我都沒去過樹下!”
“真是粗心,不知道什麼時候掛了一片葉子在頭上。”俞楓沒等她反應,直接走近伸手向她頭頂。宋琪瞬間靜止,屏息不敢有任何動作。當他的手收回時,果真有一片紅葉。俞楓還故意拿著葉子在她麵前晃了晃,見她依舊愣在原地,身體僵直,又帶著打趣的口吻說道:
“看來有人是真不記得我,也不記得它了。沒關係,時間還有的是,慢慢來。”說罷,揚長而去。他身姿輕盈,落地無聲,一下就消失在黑夜裏。等她回過神,立馬返回房間,把門窗關得死死的。此刻她正躺在床上,雙手緊緊握著一根擀麵杖在胸前,那是路過廚房的時候順手帶回來防身的。
“哼,虧他長得不錯……沒想到不是好人。宋小姐啊宋小姐,你究竟是不是之前惹了什麼風流情債,搞得人家找上門了啊。反正不關我的事。他要真的來,我就……我就不客氣。”說話的同時,宋琪還揮著手上的擀麵杖示範起來。
給俞楓這麼一嚇,她真是發自內心地怕了這個人。捉摸不透又飄忽不定,而且感覺這人還智商碾壓,亞曆山大。於是宋琪接連幾天都謊稱自己生病,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飲食起居一切活動都限在屋內,就連窗戶也暗自從裏加固起來。所有的這些,都是為了避免再見到那人。因為他保不準又準備了什麼陰謀來暗算她。
“表小姐,有你的信。”這幾天見得最多的大概就是小桃了。
“信?該不會是也他寫的恐嚇信吧……拿去燒掉!”宋琪有種送瘟神的決絕,完全不想理會可能與那人有關的事物,搞不好是心理施壓。
“為什麼要燒掉,你不看一下嗎,是提督府的人專門送來的。”
“提督府?哎呀,難道是李濯元?這些天一堆破事纏身,都快把他給忘了。”
“那不用燒了,拿來我看看。”聽到是李濯元的來信,她迫不及待地打開信。他還是字跡工整,剛勁有力,再看上麵的內容,隻見寫著:
吾友宋琪:近來可好,濯元已順利將小康送往杭州。逗留之際,因緣巧合聽到一些關於宋府的傳聞,望告予你知。明日午時月湖橋邊,唱晚亭見。
這意思是李濯元探到了什麼小道消息要跟她分享?宋府,名義上的家,反正對她而言還是一個陌生的地方。不過也好,既然有這樣的機會給她了解,說不定杭州可以成為她的一個新的避難所,好讓她能遠離俞府收養的那位陰陽怪氣的義子。而且想到也很久沒有見到李濯元,這裏唯一一個作風正派,行事踏實讓人放心的人,也挺想念。起碼人家不像那個少爺俞家磊,講不定什麼時候就賣了自己,感覺太靠不住。
“好,李兄,等我。”宋琪捏著手裏的信,眼神放光,似有千言萬語與君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