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分之一的春天(2 / 2)

娜塔莎隨時都可能命死怪病。

一個生命時時處於死亡威脅之中的人,卻如此熱烈的熱愛著生活;一個被剝奪了明媚春天的女子,卻如此深切的熱愛著春天。良久,我的思維才從僵木中蘇轉。我小心翼翼地問娜塔莎:“這麼多年,你一直都沒見過陽光?”“是啊!不過,我有月光呢!一樣的美好!”娜塔莎回答著,絲毫不見憂傷,而是一種純淨的歡喜。

那天,我們聊了很多,我了解到,娜塔莎從小就喜歡繪畫,患病後,“被陽光禁閉”的她幾乎把所有的時間都用於繪畫上,她的畫一年四季分明,她尤喜畫春天。很多人喜歡她的畫,她的一幅名為《春天》的畫曾被一個美國商人花上萬美元買走。這讓她更加喜愛畫春天,她相信,有一天,她會自由自在的走在陽光照耀下的春天裏。

隨著不斷熟悉,夜晚再到來時,我會和娜塔莎相約走出家門,在月光下漫步。她跟我談德國繪畫大師阿爾布雷特·丟勒、西格馬爾·波爾克,也談梵高、達芬奇、拉斐爾。更多的時候,她喜歡讓我講關於中國的風土人情、名勝古跡、曆史現在……當她聽我講起中國的京劇後,她開始對京劇著迷起來,總會再下一次散步時對我講起一些有關京劇的故事。她喜歡京劇演員那色彩繽紛的行頭,用她的話說,那是把春天穿在了身上。

一次散步時,我問她,為什麼特別喜歡春天?

她回應我:“春天,生機勃發,多美好!命運隻給了我二分之一的春天,我不能讓疾病再奪走,我必須更好的愛著它,它才不會拋下我。”她說著,突然停下來,抬頭望著夜空,說道:“等我的病好了,我一定要去中國,看京劇。在春天。”說著,她轉頭看向我,一臉微笑,用生硬的漢語說道:“還要登長城,不到長城非好漢。”

春秋冬夏,她的世界與眾不同。她的白日是無奈,她的明媚在夜晚。而她的春天,雖然隻剩下二分之一,但她憑借著對春天絲毫不減的愛、迷迷的向往、滿滿的相信,讓春天在她那裏更豐盈。

半年後,我回到中國,和娜塔莎的聯係中斷了。

一個又一個春天過去了,偶爾想起娜塔莎,內心陳雜,感動她那春天般的笑容時,也心痛著怪病是不是已經奪走了她的生命。

又一個春天的上午,陽光明媚的落在我的辦公桌上。突然有人敲門,開門,我愣住了:是娜塔莎。娜塔莎告訴我,她參加了一種新藥的臨床治療實驗,她的病完全治愈了,她來中國看京劇來了。我驚訝她創造的奇跡,她歡喜著告訴我,她創造奇跡的“秘訣”:“要相信春天,哪怕隻有二分之一的春天,也要相信。相信了,才有力量,才有希望。”

突然間,我對相信這個詞有了重新的認識:相信是一種力量,讓命運不枯幹於寒冬,讓生命有機會春花爛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