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鵬走的時候,讓我把我們的故事寫出來,他說這是我們青春的胎記,說是我們這代特有的印記,我說做這件事的人應該是他。他笑笑,拍拍我的肩膀拎起了旅行箱。記得第一次見到他的時的笑容,毫無內容卻似千言萬語。他剪了短發穿起了西褲和襯衫,看起來就像一個商人,精明狡詐。但他的眼神依舊充滿哀怨,與生俱來的哀怨。“我等著”他說。他沒回頭,直到火車開出了站台。
我知道他要找一個女人,一個讓他不知所措女人,而這女人在守候一個殺人的囚犯。
我走出站台,沒有任何心情,哪怕一絲一點的離別哀傷。這個夏天和以往的一樣,天空滿是廢氣和灰塵,就像一張等待擦屁股的手紙,罩在上麵,壓抑的氣氛悶熱的渾身是汗。對我的青春來說,張鵬是個重要的人,重要到即使在經曆了3年潦潦草草的日子後,我依然記得認識他時的場麵----連日霪霪細雨將本來已接近秋天的日子淋的格外的涼,草坪是半枯的草隨著雨滴的滑落不停的輕輕點頭,樹葉也翻轉著抖著水珠,樓體上的下水管濕了一片,地上一汪汪的水暈分開來,又相遇,整個學校就隻有滴滴答答的聲音了。他站在一棵梧桐樹下,望著什麼,沒有打傘,淋個透。我抬著胳膊擋著臉跑去買煙,與他撞個正著。很多人相遇都是因為相撞,我潛意識鄙視這種相遇,擦肩而過。讓我這麼一個彬彬有禮的少年,沒他媽道一句謙就跑開的理由還有一個,就是我以為是和自己相撞了,而我沒必要和自己道歉。我時常有這種幻覺,總是覺得有另一個我存在,一個彬彬有禮的我。這幻覺總是出現在我他媽想宣泄的時候,越是想宣泄就越希望自己有多彬彬有禮。奇怪的是我現在沒想宣泄,我就是想去買一盒該死的生命源。我回頭在幾十步之外,那犢子站在原地無動於衷,這讓我感到他媽的氣憤,被我撞了,還裝寬容。我提提襯衫走回去,“嘿,哥們,撞疼了吧”。他一回頭,嚇了我一跳,那空洞的眼神像死人一樣.更另人恐懼的是,他居然和我他媽的長的一樣。我左右看了看沒敢動,校園裏空無一人,我後背的嗖嗖的冒冷氣,我對自己說這又是一場幻覺,是自己病重了。“我叫張鵬”他說。我感謝他的開口說話,不然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大喜,喜抵於懼。“我叫張皮,一家子,嘿嘿”。我爺給我起這個名字的目的是讓我皮實點,別總有病。通常我說名字的時候總會有笑聲的,一個人的名字就能帶給別人快樂,我覺得很自豪。他沒笑,他竟然沒嘲笑我,這下我的氣憤和恐懼變成了憤怒,可在這個雨天,一身冷汗的我實在不想和這傻B發生點什麼。同時我正欲求一口味純價廉的生命源。遂無語,匆匆離去。以後很久一想起當時的情景還心有餘悸,以至於到現在還弄不明白為什麼當時就覺得我倆長的像,為什麼就嚇成那樣。但事實就是他媽的這麼回事。後來我問張鵬那天傻嗬嗬的在那幹什麼,他說在想一首無名的詩,看了原稿是這樣寫的
今日
你說要走
山腳春草已綠
河中再無飛花
你走過那條小路
腿角碰落野花的花絮
暖暖地著色著
已知的故事
它說它
花開花落的經曆
勸我
別離就別離。
那年秋天,我叼著煙跑回寢室的時候,那幫傻子正在刨幺,打脾氣的。我把剛發生的事告訴二狗,這廝一邊打牌一邊說:"你他媽爭點氣,抓一把老幺幹他,他就不敢跟你長的像了,你也就不害怕了。”大家哄笑,我沒笑。我依然感到不可思議。同時為他的出現打擾了我想龐宇的日子感到沮喪,這樣他媽的雨天我應該趴在窗台上想她。並提筆給她寫信,但信的目的地是垃圾桶,因為我不知道她在哪。我為自己有這樣的思念感到幸福,為我失去她懺悔和祭奠。因此我執著的承受著她杳無音訊的對待和他媽的傷痛。在她消失的第六個月我在左手臂上燙了一個煙花,然後是流膿和結疤。這與後來張鵬為那個女人割了一刀的刀疤遙相呼應。它每到這樣的雨天就犯癢,我一邊忍著一邊給她寫信,就在煙疤的膿流盡那天我失去了尋找她的勇氣,我覺得如果她沒有想起我就不應該去找她,要是我的永痛能換她快樂,我值。對,我就是他媽這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