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地,他的身體沉重起來,他肌肉裏的能量仿佛舊電池一樣緩緩的流失,終於在某一刻,他的身體無可挽救地徹底癱軟在我身上,隻有一隻手仍然異常有力地緊緊攥著我的手臂。
我仿佛拖著一個熾熱的卻又失去靈魂的軀體,再也邁不開一步。而那條爵士樂組成的河流還在緩緩地流淌著,仿佛永無盡頭。
6
酒吧的侍者幫我把Andy扶上車。我正要啟動引擎,Andy卻閉著眼喃喃道:“xxx Geary Street,Please...The...The wallet is...is in...here! (xxx號,Geary大街。請……錢包……在……這裏!)”他邊說邊把手向著身上比劃比劃,距離褲兜還有十萬八千裏。
我猜他把我當成出租車司機了。
他躺在我身邊兒的坐椅上,閉著眼,頭仰在椅背兒上,脖子伸得老長。不知是不是光線的原因,他腮畔和眼角兒的皺紋兒特別明顯,人好像一下子蒼老了好多歲似的。
我想我還是應該按著他剛說的地址,把他直接送回他自己的家。
他還有不少東西落在我家。我可以以後再給他運過去。反正也沒他急用的。剛才出門兒的時候我還問過他,要不要把地攤兒的東西收拾好,明兒就啟程了。他卻搖頭說:“I don’t need any of them。(我不需要那些。)”
我真有點兒擔心,當他清醒過來之後再用那種俏皮眼神看著我,跟個孩子似的。
我連忙發動了汽車,眼睛往前看,不敢看他。
7
那座半弧形玻璃牆的公寓樓坐落在山城的最高點,本身還有三四十層的樣子,所以即便是在下霧的深夜,整棟建築仍顯得非常雄偉。
大廈的大堂布置得非常豪華。早已過了午夜,居然還有穿製服的門房兒迎出來開車門兒,讓我幾乎以為自己認錯了地方,跑到哪家五星級酒店來了。
門房兒顯然認識Andy,因為他什麼都沒問,就讓我攙著Andy走進大樓。他跟著我們進了電梯,主動按下頂樓的按鈕,隨後畢恭畢敬地站在一邊兒,陪我們一直升到頂層,最終來到Andy公寓的大門前。
門房兒好像有點兒猶豫。我猜他在懷疑我的身份。
我本想就此把Andy交給他。
可Andy把我的脖子抱緊了。他趴在我肩膀上喃喃道:“Let...let us in!! hurry,let...let us in!(快……讓我們進去,快……讓我們進!)”
我把他扶穩當了,生怕他滑到地板上去。
我衝門房聳聳肩,不過負重做這個動作,難度還真有點兒大。門房兒連忙衝我笑笑,主動伸手到Andy的褲子口袋裏,輕車熟路地摸出一把鑰匙來,打開門,對我說:“Well,the key is always here。(鑰匙在老地方)”
門房把鑰匙遞給我,畢恭畢敬地說了聲“晚安”,然後轉身向著電梯走去。
我臉上突然有點兒發燒。不知是因為門房的那句過分正經的“晚安”,還是他那不夠正經的眼神。
我早說,KissFire的常客,這樣的緣分又會有多少次呢?
敞開的大門裏一片漆黑。
我扶著Andy摸索著進屋。我在牆壁上摸到一個按鈕兒,立刻就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