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矽穀打工族(2 / 3)

當然公司的其他員工還是蠻把股票當回事的,尤其是我的部門經理——一個圓腦袋圓眼睛鷹鉤鼻子,長得巨像夜貓子的印度人——總拿股票來激勵我們的鬥誌,簡直把我們當成追著胡蘿卜跑路的驢了。

還有公司前台的胖菲律賓女秘書,也一天到晚把股市行情當天氣預報報導。白立宏最看不起她,說她能有幾股啊,她若靠股票發財了,我們全都成了億萬富翁了。其實白立宏也是為著股票才到這家公司來的,隻不過他比較務實,也比較悲觀,最近的行情已經快讓他絕望了。

也難怪他會絕望。我上班不到一個星期,股市又震動了一下子,生物股更是一路狂跌。全公司的人都耷拉著臉。前台的菲律賓胖秘書連著叫了幾天的破產,進而開始抱怨工資低,甚至還滿公司地發牢騷,說老板和經理們年薪都有六位數,哪兒知道柴米油鹽貴。結果從第二天起她就再沒來上班兒,臨時換了個行政秘書接電話,過了幾天又來了個新秘書,是個身材嬌小不聲不響的印度小女人,據白立宏說那是“夜貓子”的小姨子。看來美國人的公司也難免有階級鬥爭,好在我剛來不久,在戰略上一時半會兒還起不到關鍵作用,而且我的工作還沒全適應,所以尚有良好的理由離是非遠一點兒。

說起我的本職工作,頭幾天還真有點兒讓我發怵。產品說明書擺了一桌子,抽屜裏還藏著英漢科技大字典。畢竟不是土生土長的美國人,前台秘書一叫有電話,我心裏就緊張得好像參加英語聽力考試,生怕聽見幾個不懂的詞兒,可越怕還越是躲不開,碰上了自己先亂了陣腳,舌頭好像突然變了尺寸,跟嘴巴牙齒都不配套。再遇上不耐煩的客戶,連立刻丟了電話跟老板辭職的心都有。好在公司的產品並不複雜,我回家狠命地大聲朗誦了十遍說明書,第二天上班就自如了很多。看來舌頭果然是人身上最靈活的一塊肌肉,這話以前不知聽誰說過,乍聽有點兒別扭,現在覺得挺有道理。

又過了兩個禮拜,本職工作已經不在話下,我漸漸在上班時也開發出空餘時間。特別是下午三點一過,客戶電話逐漸減少,猶太老板也回家了,“夜貓子”自然也隨即消失,工程師們大放羊,有的四下裏閑逛著聊天兒,有的泡在網上。

我起初心裏還有點顧忌,不敢到與工作無關的網站上瞎逛,可後來見別人都在瞎逛,而且無事可做讓我度日如年,於是也開始四處的看看新聞,把美國中國香港台灣的新聞都看遍了,就開始偷偷地看小說,連小說也看膩了,鬼使神差的,就又把Yahoo的求偶網頁給打開了。

我抬頭四下裏看看,五點鍾已到,所有人都在收拾東西準備回家。我倒是舍不得立刻就走了。我打開公司的網站擋住Yahoo,等著別人都走光了,再把Yahoo翻出來。首頁的照片兒讓我精神一振——是個小帥哥,剃著寸頭,趴在地上翹著黑黝黝的小腿,彎彎著眉眼,笑得陽光燦爛。

我再看照片下的介紹。名字:Andy,年齡:28,職業:醫生,出生地:新加坡。定居地點:舊金山。

我起身環視四周,偌大的辦公大廳裏空無一人。

我把視線再轉回屏幕。他笑得真甜,笑得真無辜,笑得讓人恨不得摸摸他的腮幫子。

我心裏有點兒發慌。

我把電腦關了,一股腦兒收拾好東西,開車回家。

轉眼已是五月初夏。路邊叫不出名字的野花爭奇鬥豔,空氣都跟著變了味兒,溫溫吞吞地帶著一股子說不出的曖昧,鑽到我肚子裏,讓我一晚上心裏都不踏實。

我早早地上床睡覺,可翻騰了大半天也沒睡著,心裏好像總有點兒什麼事,就像爐子沒關或者大門沒鎖。我又爬起來,爐子沒開大門也鎖好了。可再躺下就更睡不著了。淩晨兩點,再爬起來,打開電腦,那張照片還在,就是從首頁落到第三頁了。

我沒開燈,臥室裏很暗,熒光屏有點刺眼,那上麵有他的留言:

“尋找一個成熟的男人,和一顆關愛的心靈。”

大晚上的。他看著越發迷人,而且還有點兒眼熟。

我肯定不認識他。他叫Andy。他是個醫生。在美國長大的新加坡人。我這輩子還不認識任何新加坡醫生。

可他就這麼活生生地在屏幕上,遠在天邊,近在咫尺。他說得很明白,他要找個男人,找個能關愛他的男人。

我用yahoo的信箱,給他寫了一封信,還附了一張我的照片兒。信裏的內容很簡單。我說我叫飛,也在灣區工作。我是男人,也會關心我想關心的人。

我把信發了。一抬頭,看見房頂斑斑點點的霓虹。

2

第二天夜貓子帶著我去見客戶,故意讓我單獨在現場處理問題。我臨危不懼,再加上問題本來不大,我順利過關。客戶問毛病出在哪兒,我避重就輕,繞開產品本身的缺陷,扯出一堆高級的控製理論,把客戶繞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