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Money Money!(1)(2 / 3)

有不少清晨,我打著哈欠從機房走出來,太陽還沒露臉兒,天是灰藍色的,空氣濕漉漉的,比機房裏那股子皮薩餅的氣味兒清新得多。我也說不清楚自己幹嘛這麼辛苦,累得恨不能當街就躺下,可S大的校園馬上就要沉浸在晨曦之中,這將是它一天最美的時刻。於是我的心情也跟著舒暢起來,像個惡作劇的孩子似的等著看自己的成果。回到家,桐子還睡著。我給他準備好早點,他昨晚睡得晚,今兒早上又要早起,不吃早飯是絕對不行的。我這輩子一直以為自己從小打架打成了地道的大老爺們兒,可此時才發現原來性子裏還真不缺婆婆媽媽的一麵。時間到了,我躡手躡腳地進屋。他正用被子蒙著頭,兩條精壯的腿就露在外麵。我索性偷偷關掉床頭的鬧鍾,匆匆給他蓋好被子,緊趕著出門兒,替他上一大早的課,幫他把筆記記全了。他睡醒了自然要跟我囉裏囉唆,不過我瞪他兩眼,他也就沒脾氣了。再說我幫他記的筆記比他自己記的還全,他要有哪兒不清楚可以盡管問,從小學到大學,我還從來沒這麼認真地上過課。

其實我知道,有些事兒,做了等於白做。因為人啊,就隻願意看見他樂意看的,看不見他不樂意看的,或者不關心看的。這些我都知道。

可有一天早晨,我在沙發上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身上正蓋著一條毯子,而那毯子上,還留著他的味兒。

我把頭蒙在毯子裏,好像天就黑了,永遠也不會亮,而我呢,也永遠不用再起來。

然後呢,有一天黃昏,我和他並肩坐在校園後麵的小山上,他冷不丁說:“夕陽真漂亮。如果時間停住就好了。”

我不知他到底什麼意思。我隻知道時間肯定永遠停不住。

就好像他永遠是我的兄弟。他永遠有他的理想。有他的女朋友,以後是他的女人。

他隻會朝前走,義無反顧。所以,他的路勢必和我的不同。不論我今天做了什麼,還是他永無機會報答我更好。

我隻能使勁兒看兩眼那夕陽,任由它把眼睛灼疼了,把眼淚都灼出來。

2

每逢周末,方瑩總能搭到順風車,來S大看望桐子。

她一來,桐子就徹底由她托管。宿舍裏我待不住,難免要和蔣文韜一塊兒去看場電影,可往往是電影開場沒五分鍾,我就先呼呼大睡。不過這可不能怪蔣文韜的沉默,更不能怪好萊塢大片兒的無聊。隻能怪我實在太困,電影院裏不論是光線還是座椅,對我都是難以抗拒的催眠劑。好在看電影算是比較獨立的娛樂方式,即便沒有我的參與,蔣文韜也不會一點兒收獲都沒有。但願我沒打呼嚕,那樣倒真要讓她難堪。不過爬山那種活動我還是盡量避免。自打過新年,她常常是一付欲言又止的樣子,好像藏著心事,呼之欲出。我可不想跑到深山老林裏,那種地方有太多時空的空白,需要用語言來彌補。

也有方瑩忙得來不了的周末,這種周末我就得照顧桐子。我跟桐子在一起的時候,蔣文韜是難得露麵的。不知她心裏怎麼想,我也懶得去仔細琢磨,有空的話得逼著桐子到外麵走走,醫生說這對他的身體有好處。

不過桐子對散步的要求也很苛刻,不能太遠——怕浪費時間,不能太累——身體受不了。S大後麵的小山他爬不上去,灣區大部分的公園兒都被他否決,隻有金門橋頭一處麵海的懸崖是他比較喜歡去的地方。

那懸崖底下就是太平洋。他常一個人找塊兒石頭坐了,不錯眼珠地看太陽下山,就好像全世界隻有他一個人,其他什麼都不存在了。崖下海浪撞擊石壁發出的轟鳴倒成了他的催眠曲,讓他睜著眼睛進入深度睡眠了。

這些日子桐子的確變了。變得憂鬱和沉默了不少,常常不錯眼珠兒地盯著什麼看,眉心擰成個大疙瘩,好像一直在考慮著什麼,可又好像什麼都沒考慮,或者根本就在睡覺,正做著一場白日夢。

我任由他發呆,並不去打擾。以前聽誰說過,發呆也是休息。但願這是真的。

最近桐子的脾氣也不大好。人人對他陪著小心。尤其是方瑩,脾氣收斂了許多,不像以前那樣,“麻疹”說發就發。這點兒還真讓我佩服——看她以前潑辣的樣子,沒想的她如此能屈能伸。

當然桐子也的確有他心煩的理由。一轉眼陽春三月,冬季學期已過了大半兒,獎學金卻全沒著落。其實不光他沒著落,他們實驗室那幫體壯如牛的韓國人,到現在還四處給別人白幹呢。

桐子也想著找地方“白幹”,被我和方瑩兩票否決。我說就衝您手無縛雞之力,跟人教授一現,全係還有誰敢要你?

桐子陰沉著臉不說話。

我說要不然咱申請一下兒別的學校?去年你不隻拿到S大的錄取通知書吧?現在跟他們聯係聯係,應該還能拿到資助?

桐子還是不說話。

我說不就一S大嗎?有什麼舍不得了?這話我說的有點兒衝,可我覺得我挺有道理。人有時候就得懂得取舍,哪兒能十全十美呢?

桐子卻抬頭問我:要是我去飯館兒打工呢?

他睜大了眼睛可憐巴巴地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