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臉騰的紅了,從此盯著自己的腳尖走路。
晚宴的飯菜是林老板自己店裏燒的海鮮。菜上齊了火雞也上了桌,林老板忍不住還是把威士忌打開了,看來他果然嗜酒如命,不過再好的酒沒人陪著喝也沒多大意思。他舉著酒瓶子繞著桌子給大家上酒,小女生們自然輕易就推掉了。我說我要開車最好也不喝,林老板於是殷切地轉問桐子。桐子看了看酒瓶子,沒答應也沒拒絕。
林老板顯得有點兒手足無措。方瑩小聲對桐子說:林叔叔在跟你說話呢!林老板於是繼續向著桐子殷切地微笑,桐子還是沒吱聲兒,可臉上卻有點兒發紅。
林老板哈哈一笑,抬手往桐子麵前的酒杯裏斟酒。方瑩伸手去擋卻已來不及。轉眼斟了滿滿一杯。林老板放下酒瓶,舉起自己的杯子,向著桐子說:
“來,幹一杯吧!”
桐子嘴角兒微微一撇,抬手舉起酒杯。
“哎不成不成,你別瞎逞能啊?”方瑩連忙拉住桐子的胳膊。林老板卻把一臉的小彈簧拉開了,大聲兒衝方瑩說:“誒,男人哪有不會喝酒的?來!讓他和我幹一杯!”
桐子甩開方瑩的手,一仰脖子,半杯威士忌已經下肚。
林老板大聲叫好,一仰脖把一杯都幹了。桐子也不甘示弱,把杯子裏剩下的威士忌一飲而盡。
桐子頓時滿臉通紅,腮幫子裏好像憋著氣,那樣子像是要咳嗽,可喉結使勁兒鼓了鼓,終於把咳嗽憋回肚子裏。
林老板眉飛色舞,隨即又給桐子滿上一杯。方瑩真的起了急,嗓子又尖了幾度:“林叔叔他真的不能喝,喝一點兒就醉了!”
可桐子隻當她不存在,轉眼又把酒杯舉起來了。
方瑩突然用可憐巴巴的目光看著我。她沒喝酒,可小臉蛋兒比喝了的還紅。
我知道桐子的酒量有多大,我也知道他這是跟方瑩賭氣呢。沒想到這家夥還真有種,在林老板麵前,死活也不願意跌份兒。可惜他的酒量決不是林老板的對手,再硬撐著多灌一杯,說不定就得背過氣去。
我一把奪過桐子手裏的酒杯:“林叔兒,這杯我來跟您幹!”
蔣文韜又在不動聲色地拉我衣服角兒,有人這麼關心我我突然有點兒感動。這感動讓我提高了嗓門兒:
“林叔一看就是好人!我覺得跟您特投緣,今兒就是你們都攔著我,我也得陪林叔幹一杯”!
我邊說邊在桌子底下輕輕捏了蔣文韜的手一下,我本想讓她放心,可沒想到她就跟觸電似的渾身一抖。
方瑩立刻眉開眼笑,用唱歌兒似的語調說:“高飛你怎麼還沒喝就跟醉了似的?什麼時候你跟好人也投起緣來了?”
我也笑著說我跟這兒在座的每一位都很投緣,你沒覺得其實咱倆就特投緣嗎?
桐子一側的嘴角兒微微提了提,不知是覺得好笑還是無聊。
方瑩說你快喝吧,省得嘴巴閑著淨胡說!
林老板好像壓根兒沒注意我和方瑩在說話,他站起來打斷我們:“我也覺得你很豪爽,和我很投緣,來,幹杯!”
我一仰頭,嗓子眼兒一陣火辣,胸口緊接著一熱。蔣文韜在我身邊兒輕輕咳了一聲兒,仿佛那酒都灌進她嗓子裏了。
放下酒杯,我瞥一眼桐子,他也正看著我,眼睛直呆呆的,不知他在想什麼。
一瞬間,我覺得這屋裏其實隻有我和桐子,我們正在對飲,我們麵前有一盒插著蠟燭的冰激淋,他正滿十八歲。窗外是飄飛的雪花,他雙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我知道這是錯覺,因為方瑩清脆的聲音正傳進我耳朵裏。她正談到千禧年,說全世界的計算機係統也許會出什麼問題。林老板聽得目瞪口呆,最後長出一口氣說:幸虧我這裏沒有計算機!
桐子用鼻子哼了一聲兒,然後扭頭對著窗戶打哈欠,令我懷疑在片刻前他到底有沒有看過我。他比十八歲時個子高了肩膀也寬了,雖說還很瘦,可他的確已經長成大人了。
我隨著他的目光看向窗外。窗外是沉浸在濃霧中的城市,闌珊的燈火安靜而朦朧,好像北京冬天騎車的少女用紗巾蒙著的臉。
那天晚上我又跟林老板幹了幾杯,後來發生了什麼就不大記得了。隻記得第二天一早我醒過來,發現自己蓋著毛毯和衣躺在林老板家客廳的沙發上。旁邊兒的沙發上也有一條毛毯,桐子正站在沙發背後,看著窗外的花園兒出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