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上卷(4)(1 / 3)

門縫裏先夾出一副耀光的眼鏡片,隨後擠進肖亞琴的腦袋。她未說話先笑了:“咦,都在這兒,叫我一陣好找。”她快步上前問我:“還給人輔導課不?”這姑娘還記著昨晚的戲言。我既感謝她及時到來,又對她的提問感到尷尬:什麼時候我說過要輔導她們呢?

“說話呀,害怕啦!”肖亞琴直盯著我,又看看常一蕙,雙眼在鏡片後眯成一道縫,似乎要從我們身上找出什麼異樣的東西。稍頃,忽然記起什麼一樣,“蕙姐,忘了告訴你,他下午又來電話了。龔主任嫌正上班,不讓我叫你接電話。”

“誰?”常一蕙看了我一眼。

“還有誰,他叫你回去。”

“回去幹啥?”

“我怎麼知道,你今天怎麼啦,丟了魂一樣,反正我把話捎到了,回不回由你,我走了。”肖亞琴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朝門轉身。她倆的啞謎打得我一頭霧水,直覺告訴我,我也該走了。

誰知常一蕙上前拽住肖亞琴的手,關上門:“急什麼嘛,先別走。”後邊一句是衝我說的,我們便都不好意思再走。

站在我麵前的兩個姑娘,各有特點。常一蕙個頭比肖亞琴略低一點,豐腴的身材顯露出成熟女性的韻味,端莊秀麗麵容也多了幾分穩重;肖亞琴比常一蕙小三四歲,二十出頭吧,一舉一動都帶著孩童般的單純和活潑。常一蕙心事重重,少言寡語,而肖亞琴說話做事都是無拘無束,具有男孩的豪爽、潑辣。

三個人都不說話,肖亞琴就忍不住了:“下麵是什麼節目內容?有什麼好吃的?”就要去開那扇玻璃書櫃。

常一蕙一抿嘴:“光知道吃,那裏邊隻剩一瓶醃菜。”

肖亞琴踅回身:“真沒勁。說吧,留我做什麼?”

“你不是嚷嚷要學習嗎?老師在這兒,還不快請教。”

肖亞琴不認識似的端詳我,忽然撫掌哈哈大笑:“我是說著玩呢,還真要學習呀?學,人家也不教。教,一時半會又頂什麼用?本人上了幾回高考考場,都差幾分,沒上大學的命,還是安心當'老待'吧。”

“你爸不是辦離休了,你不頂替?”常一蕙體貼地問。

“我才不端別人給的現成飯碗。”肖亞琴翻著桌上的幾盤磁帶,想聽歌。

常一蕙奪過她手裏的磁帶:“別聽了!聽煩了!不如看看書!”

肖亞琴咧一下嘴:“你今天真變得我認不出了。我才懶得看書呢,小說都是騙人的,數理化就更枯燥。”她看到了桌上那遝晚報,便摘下近視鏡,一頁頁翻到騎縫處,問常一蕙要了筆和紙,抄市裏各大影院的電影預告。她寫字很慢,一筆一畫,像是在描,卻很工整。

“又是和男朋友約會?”常一蕙反唇相譏,肖亞琴抿緊眼和嘴,甜甜笑了。

常一蕙背著手靠在書櫃上,像是對我說,又像對肖亞琴說:“我其實最愛看小說了,有時還想寫,可一動筆腦子就迷糊。”

“你都看過哪些書?”我隨口問。

“《青春之歌》《烈火金剛》,下鄉時讀過《豔陽天》。”常一蕙仰起頭認真地回憶。

“你更該讀些世界名著,回頭我給你開個書目單吧。”我認真地說。

“我哪兒有時間讀呀?這不,馬上要進行職工補課考試了,我還複習不過來呢。”她又從一邊抽屜取出幾本初中複習用書。

她指的是全國性的在職職工初高中文化課過關考核。我知道這類考核活動表麵上嚴,骨子裏鬆:“不是說上刊大的函授生可以免試嗎?”

“話是這麼說,誰知道呢?我也不敢去政治處問。”常一蕙說。

“你不是有刊授學員證嗎,交給我去問。”我想做一回雷鋒。

常一蕙翻了半天抽屜,找到了學員證。我接過來,那隻不過是一張聽課的憑據而已,那時候,這類證多而濫,但沒有假的。

常一蕙推了肖亞琴一把:“別抄啦,沒看見那是過期報紙嗎?早演過了。”

肖亞琴正抄得用神,一聽這話,一看報頭日期,一拍報紙,佯裝哭泣地撅起嘴:“嗯一一死一蕙,不早說,害人家抄半天。”又對我變臉笑,“還是文老師好,什麼都替別人想到了。常一蕙,你知足吧!”

常一蕙就要裝著擂肖亞琴一拳,拳頭揮在半空,卻沒落下去。

肖亞琴還不解恨,又衝我說:“文老師,你還是教教我們吧?”

“我能教你們什麼?”

“你的英文歌唱得真地道,就教我們唱吧。”肖亞琴向我伸出拇指,話裏卻帶了刺,又提起那倒黴的昨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