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昌明這會兒看著看著,突然好像被蜂蜇了一下似的大聲驚呼道:“哎呀呀,我把這狗日的美國佬小子,白格生生的長一口好牙,就那是臉黑的就像個驢球棒一般。可惜咱們蓓蓓那麼俊的個女娃娃,怎就千挑萬選的這麼個漏油燈不成?真他媽的一朵鮮花插在狗屎上了。”
陳昌明膽小怕事窩窩囊囊活了快一輩子的人了,老實本分什麼都好,就是遇事往往控製不了自己的嘴巴,常常愛當場發表個看法,卻總是黴嘴子驢吃得嘴頭子上的虧。然而江山易改秉性難移,沒辦法,他天性就是這個樣子。這不,這會兒當他看見美國小夥黑得發光的形象時,他就又不由得自言自語地感歎起來。站在陳昌明跟前的二洋人趙玉銀,這時立馬接上話茬粗魯的說道:“你沒聽俗話說,清油調苦菜——各取心裏愛嗎?人家蓋滿川的二女兒愛的就是洋人的大家夥驢毬棒,管他白與黑,隻要以後弄上那事刺激就行了。你那點小牛牛弄進去,不就像蚊子跌進天窖裏似的,連一丁點感覺都沒有嗎!我就真的有點納悶,你爾格在這裏雞抱鴨操閑心瞎起哄是弄甚哩嘛!”
平時,陳昌明在心裏就對二洋人家兩口子的許多做法恨之入骨。別的不說,就他年輕的時候,因在山裏種高粱時比畫了一句黑慢牛,讓麻雀送舌到張天貴的耳朵裏,險些讓他丟了性命。他的這條瘸腿,正是在那時批鬥給他留下的致命殘疾。這陣兒,二洋人竟然又在廣眾麵前平白無故地侮辱他的人格尊嚴,這簡直是讓他再也忍無可忍了。於是他大聲地罵道:“你小子也真是個蓋佬星下凡,天生愛吃那一口茶飯。你和你老婆麻野雀夥穿一條褲子,真是金花配銀花西葫蘆配南瓜。你剛才說的那還叫人話嗎?簡直是放屁沒放響。”
陳昌明本身這一向為兒子的事氣得夠嗆,這會兒讓二洋人這不懷好意的話語一撩撥,頓時火冒三丈,情緒激動,他破口大罵二洋人道:“愛驢毬圖舒服,明個給你老婆麻野雀也趕快找上一條非洲黑驢,保準讓你這個有名的土蓋佬立馬變成一個遠近聞名的洋蓋佬了。不僅在咱們上下川裏是個紅人人,恐怕就是在人頭攢懂的榆安城裏,也會變成一個響當當的人物哩。”
“給你媽個黑驢毬!”二洋人反駁地罵道。於是兩個來看宋家西洋鏡哈哈笑的莊稼漢,為一句無意之中的話茬兒互相大罵起來。兩個人都不甘示弱,不時地用手指頭指畫對方的腦袋,臉紅脖子粗地往跟前湊著,眼看就要動手打起來,頓時整個宋家大院裏就像一個黃蜂窩讓誰戳了一棍子似的吵嘈聲不斷,亂哄哄的一片。村裏一些不懷好意的小混混們,這時候趁機在人群裏尖叫著亂擠一氣,這些人唯恐天下不亂。
這時,從宋家門樓外麵擠進來一個愣頭後生來,大夥還以為是陳豆豆幫忙替他爸收拾氣焰囂張的二洋人來了。
當二洋人趙玉銀這時看見人群堆裏黑楚楚地鑽進來一個冒堂堂的後生時,怕得他趕緊把身子一縮藏在了別人的背後。因為他心知肚明陳瘸子有個足勁兒子,據說這段時間正跟杏園的當家人張天貴公開叫板。這家夥就連村裏的頭號人物都不放在眼裏,何況像他這樣的平頭百姓就更不在話下了。甭弄的讓這後生給收拾上一頓,那可就不劃算了,自己都幾十歲的人了,跟瘸子陳昌明還可以扯皮較勁吵鬧一番,如果要他麵對陳家父子倆的勢力,那就得溜上跑了。俗話說,好漢不吃眼前虧嘛!
借著別墅裏照射出來的燈光,大夥這才逐漸看清楚鑽進來的這個冒失鬼,原來並不是陳豆豆,而是瓦兒鎮鎮長的兒子高誌武。
這個不務正業的浪蕩公子,中學隻上了個半拉拉,就開始在社會上逛躂起來,滿年四季等於個下鄉脫產幹部,常常身上斜跨著一支自製的土獵槍,隔三差五地開上他的那輛黑色豐田小公主轎車,到附近幾個相鄰的村子裏四處打獵。在名氣遠揚的瓦爾鎮,這小子也算一個不大不小的明星級人物。這個消息靈通的逛鬼,大概下午打完獵沒回鎮上去,特地跑前來趕宋家的這場紅火會來了。
他對兩個吵架的老漢說:“看看你倆都是些什麼臭水平,風格高連我都不如。論年齡,你們兩個都是快要當爺爺的人了,竟然為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吵架,看羞不羞臊不臊!人家蓋滿川的二女子不願挨咱這杆土毬嘛。”高誌武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然後接著說,“一心就想挨個洋毬品個洋味嘛,叫你能有啥辦法呢?就連蓋滿川都哭笑不得管不了,爾格愁腸地坐在自己家的灶火圪嶗裏幹著急,解不下你們兩個鬧的人死抬活瞎掙命做甚哩嘛?真是把你們倆家的老先人這會都氣得圪蹴在後山的墳圪堆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