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年後……
紫荊山以布滿荊棘為名,在南水的地域中它被劃分予狐族,位於狐族最東南之處,地勢甚偏。又加上多年漫長歲月裏狐族懶於梳理,現今荊棘已密密麻麻爬滿整片紫荊山,早已找尋不到上山的路。
好在山上貧瘠,有與無都是這般模樣,狐族並不放在眼裏。
夜色正濃,月如通透明鏡懸掛於眾星之間。
紫荊山在黑夜中更顯蕭條,整座山一片死氣沉沉,沒有一絲生命的跡象。
荊棘在無人的黑夜中肆意的蔓延,它們似是有生命般,避開了一道彎彎曲曲的羊腸小徑,有試圖從小徑上攀爬的藤蔓,蔓枝離得近些觸到一味幽香,枝尖瞬間枯萎……
紫荊山頂,有一個著藕白色襦裙的女子,那女子蹲坐在一株花前,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開始開放的五彩花。
這是紫蘇在這裏守的第十七個夜晚,夜涼彩已開到鼎盛,估摸著也就這幾日成熟。她絲毫不敢有半點鬆懈,夜涼彩花籽極難采到。她無意間在姑父的手抄醫書上翻到了傳說中的神草‘夜涼彩’,夜涼彩的花籽碾磨成粉加靈芝製成藥丸,可解百毒。醫書中記載夜涼彩由五種不同顏色的花瓣層層疊加,隻在月中天的子時開放,花開時葉瓣會泛出寒意。
夜涼彩生長在人煙稀少的地方,花開時它溫度極低,是以它的周圍約兩步處應無別的花草能成活。醫書最後的一句記載是一聲無力的歎息:千百年來再無人尋到夜涼彩的足跡,大致已經絕跡,當真哀哉。
紫蘇找尋到夜涼彩並非無意,她醉心醫術,成年前姑姑最多允她在啟山周圍出入,她翻看了姑父留下的所有醫書,就連二姑姑從不曾翻閱過的毒譜,個中配方她亦能熟記於心。
她右眉處自小點的朱砂隨著年齡的增長,越發紅潤,似一顆紅痣一樣,眉目生的甚是溫婉,性格亦淡。
早些年她毒殺了一個經常欺負她與二姑姑的狐族女人,她取下那女人自出生便攜帶的一綹灰白色的皮毛係於腰間。有了狐族女子的皮毛,眉梢也有狐族女子特有的朱砂,就連羊族人也以為她是狐族的女子。
成年後二姑姑便不再拘著她,周圍相鄰狐族、兔族和羊族的大小山峰都曾有過她的足跡。
後來她在狐族的紫棘山上發了夜涼彩的身影,她就守在紫棘山上等待花謝花開,守了十二年。因為花籽開裂隻有一瞬間,開裂前花籽不夠成熟藥效不足,開裂後花籽會四處崩散,入土為泥,藥效奇佳的隻有開裂至完整的那一瞬間。她速度不快,十二年裏收到的花籽不過渺渺百顆。
又是一年春季,紫蘇如往常一般守在夜涼彩旁,夜涼彩已開到最豔,結籽崩裂就在這幾日,她這次粗略數了數,七十多顆花籽,是十二年中數量最多的一年,她夜不能寐,夜夜守在夜涼彩前。
月正中,花瓣開始細細展開,她突然聽到了細微的腳步聲,微愣神,下一刻便有一把鋒利的匕首放在她的頸間,她聞到一股血腥味,是身後那人的,孔武有力,是個男人。
那人動作奇快,恰時月中,夜涼彩開到極豔,葉瓣泛著絲絲寒氣,紫蘇屏息,緊盯著夜涼彩,動也未動。
身後似是因痛楚壓抑的喘息聲在寂靜的夜晚越發顯得粗重,放在她頸間的匕首也無了初時的肅殺之意,兩人僵持不下,月光稍偏移,夜涼彩花蕊中心微微合攏,今晚是不會成熟了,紫蘇鬆了口氣,收了手中的短刀,她垂眸看著月光下交疊在她身後的身影,一股有些熟悉的味道在蔓延,她眼眸微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