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露聲色的出現看起來煞費苦心,讓人看出我極有心計,極有心計也沒什麼不好,反正都會難過,沒心計也會難過。
難過,覺得自己狹隘,覺得自己齷齪還下作。我用最惡毒的語言來罵自己,罵自己沒出息,不就是一個女人嘛,一個有點曖昧的女人,我也不用這樣費勁。我應該是兩種態度:一是直截了當地挽上自己男人的手回家;二是當沒看見,以後我也可以這樣揪其他男人的鼻子。
我沒有挽著自己男人回家,還把男人留在咖啡廳裏和一個女人繼續曖昧,我也沒有揪其他男人的鼻子。
事情還有沒有第三種可能?
還是難過,一種有來由又說不清去向的難過。
我像患了瘟疫的病人,由先前緊張亢奮的巔峰跌落下來,陷入困境,像麻風病人癲癇後的死寂。把自己放在電影院裏,一個人看電影。整個放映廳除了我再沒有別人,這是一個奇怪的現象,卻又是真實的。我一個人看了一場電影,電影的名字是《生日快樂》。
我快樂嗎?今天不是我的生日,我可以不快樂;今天不是我的生日,我活該不快樂。v關於婚姻,關於婚姻中的生活,我本想做一些解釋,卻發現自己無法對此作一個更好的陳述。也許我真實的生活就是遊離狀態,這樣的狀態讓時間、人物、事件容易在不知不覺中發生錯位。
總是在每一年的十一月悄然出走,然後又在幾天後悄然回來。我不說就沒人知道我去了哪裏,就算我想說出來,我也沒法說清具體的時間和具體的地點,沒有文字,沒有圖片,甚至沒有任何旅遊紀念品。我把生活中的一些片斷電腦程序化,對那些十一月裏消失的日子設置了刪除鍵。我不知道右手的無名指敲擊的位置對不對,有時候是按我想的進行了刪除,有時候又好像是退格,退過去以後又密密麻麻地敲出更多的字來,也不知道前麵的還是後麵的更真實。那些企圖被刪除,但它們又是真實地存在,以成為死角的姿態存在著,我不碰就沒有人能碰得到,但往往會在不經意間跑出來溜達,高興起來還撒腿就跑,我被拖著一起跑,記憶裏一些依稀的記憶被撕裂成片斷和場景,還有一些記不得樣子的人。
二姐說我前麵的表現說明我極在意這個男人,她說這個女人活得累。我不同意她的說話,卻不好意思說我願意生活有這樣的細節,生活有了細節才顯得細膩和真實。
已經不能簡單地說婚姻中的男和女。
我從和朋友的交談中獲知,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的組合方式簡化了兩個人的生活模式,也節約了兩個人生活的成本。果真如此嗎?事實可能正好相反,兩個人看似簡單的關係其實可能會有意想不到的複雜,說不準其中有人過著雙重的生活,這應不應該算是節約生活成本?有空間就有隱私,有隱私就會有秘密,中間就一紙之隔卻不能說沒有。我聽得到那邊有人說話,卻聽不清說的是什麼,知道有事正在發生,伸出手指在猶豫要不要捅破,手指觸到紙的瞬間就猶豫了,想想還是把手指收回來,說不清楚的原因我就沒法說。
周末很快就到了,女兒也從學校回來了。
這個晚上,女兒打開冰箱有了意外的發現,歡天喜地地拿著冰淇淋跑過來坐在鬆哥和我中間,一副饞涎欲滴的樣子,說:“誰買的呀?”
“爸爸。”我在換電視頻道,想也沒想就回了女兒的話。
“是媽媽買的。”鬆哥從煙盒裏抽出香煙準備點上,突然想起什麼又放下了。鬆哥在家很少抽煙,煙癮上來實在忍不住就跑陽台上去抽。
“誰買的都不知道嗎?總不可能是聖誕老人送來的。”女兒說話的時候嘴角全是冰激淩,她是故意把冰激淩抹在嘴唇上,一副很享用的樣子,然後又自己美滋滋地抿著嘴唇,抿嘴唇的時候發出嬰兒吸奶的聲音,這種聲音讓我想起她小時候的樣子。
我看著鬆哥,鬆哥也在看我。他看我的樣子和我看他的樣子大致相同,看到他的表情我感覺在照鏡子,看到自己心裏的疑惑。鬆哥並沒有像真的鏡子那樣讓我端詳,他很快就拿起桌上的報紙。打開的報紙豎在我們中間,他看不到我一臉的茫然。
真的忘記冰激淩是誰買的了。鬆哥說冰激淩是我買的,那就應該是我買的,這個他沒有說假話的必要。那我在買冰激淩的時候肯定還買了別的東西,比如速凍的湯圓,還應該有酸奶什麼的。照以往的習慣,我應該不止是買了冰激淩,因為女兒喜歡,所以我經常會在周末前買這些東西回來放在冰箱裏,為的就是等女兒回來。我從周一就等著周末的到來,隻有周末的時候女兒才在我的身邊,有女兒在身邊我才覺得自己是一個母親,我會變著花樣做她喜歡吃的飯菜,一家人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然後帶女兒看電影。這是我幸福生活的美好元素,我喜歡這樣的生活,喜歡這樣的元素。可是生活的現實並不盡如人意,女兒就讀的學校離家不算近,因為我身體不好,鬆哥不想我太操勞,加上他又經常出差,這樣就隻有讓小孩住讀。鬆哥是這樣說的:“小孩正在長身體,住讀生活節約了孩子在路上的時間,可以得到更多的休息,還可以鍛煉小孩獨立的生活自理能力。”我還是覺得自己活得不像一個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