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大木心中起火,可也不能強壓,這是族中的議事傳統,是族中團結的根底,正是有了大夥兒都能說話的傳統,疍人出海時麵對惡浪才放心家裏,疍人麵對惡官敲剝時才有心中的定氣。正在頭疼間,一聲喊把他的火兒生生澆滅:
“舅爺爺。”水靈兒脆脆的聲音就鑽到水大木的耳朵裏,這可真是說誰就看見誰,水靈兒扶著祖母快步過了來,水大木身邊的別家家老也紛紛起身。這可是百年來最有身份的進士老爺家阿媽,可不是他們嘴上那麼擠兌排斥就能抹滅當年給所有疍人帶來的震驚的。
水家祖孫正跳上這些家老和族人聚論的大船,就隻聽得少年們大比的方向傳來一陣哄笑。眾人不約而同把目光投去,隻見正是林鎮南不由分說在挑釁剛剛獲勝的少年,昂著頭,光著上身,伸長雙臂,大喊:
“我是疍家人的女婿,也是疍家人,我今年十六了,也要比,我要得了今天這個第一給我靈兒阿妹長臉!”那得意洋洋的樣子在各條船上的疍家少年眼中,真是要多討厭有多討厭。
剛才獲勝的兩個少年一個叫水六斤,一個叫水七斤,水六斤高瘦,水七斤胖大,跳船奔越間下盤穩固,細看時,大腿上筋肉跳動,發力方式明快簡潔,與練氣士的內涵一口氣輕身縱躍並不相同。林鎮南也是見獵心喜,心中存著討教這種功法的主意。他這種主意不同於普通武林高手通常向往的那種神功絕藝一日登天,自宿慧覺醒又受父親教導,更有楊家古墓典籍的熏陶,林鎮南似乎更加接近了所謂內外兼修的武學真諦。學了道家練氣術,才知道性命之間無體無用,存神心照,皆來自先天一氣衍化,學了佛家觀法,才知道色相空相生於蓮台,超脫苦海,都是要打磨皮囊做筏。
林鎮南與父親一樣,修的都是今生,不得今生自在,何來方便超脫?而“身體是一切的本錢”這種念頭似乎從前世帶來,根深蒂固,林鎮南去蕪存菁,修煉合乎自己身體本能的技藝,逐漸完善自己的功法已經成為不自覺的做法。
他給自己的簡陋長拳起了簡單的名字林家拳,把自己的簡陋劍法稱為林家劍,他如今的修煉不知不覺已經走上與父親完全不同的道路,有別於那種耽於練氣並希望從中獲取特別能力的做法,林鎮南堅信身體就是小周天,周天三百六十神皆存己身,不必他求。
麵對林鎮南的挑釁,水六斤,水七斤兩兄弟,最直接的反應不是不滿而是好奇,好奇這從哪來的小子,比自己還驕傲,比自己還討厭。並無什麼心機的水家兄弟聽他說自己是疍家人的女婿倒也把他當做自己人,隻是不忿這野小子竟然說話見就似乎拿定了第一,還沒動身就把自己兩個的風頭搶個精光。
兩兄弟對視一眼,異口同聲就說:不要隻是嘴上硬,說比就比。
周圍的少年轟然起哄,“快比,快比”的由亂到齊的哄聲就是一聲聲催促,兩兄弟已經來在船頭,四隻光腳,緊扣這船邊,身體微蹲,大腿上的筋肉又開始突突跳起來,側身看向林鎮南,那眼神的意思,你不是牛嗎?
林鎮南並沒有真的練過這種跳船的功夫,口中叫囂著,其實一直注意二人的動作,心中念轉,褲腿中的筋肉就按著他們的樣子跳起來,起初感到並不順遂他就更細心的揣摩,三五遍的時間並不長,就已經象模象樣。等林鎮南,拔了鞋子,高挽褲腿,一身修煉出來的筋肉赫然把這些海上出生海上長的質樸少年驚了個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