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京兆府至劍南道渝州,至於是哪個劉姓郎君,不得而知。長孫姒瞧著南錚手裏羸弱的薄紙,估計來陣風都能碎成渣,笑道:“又從京兆府簽的啊,自打瞧了蘇恩盛的我就再也不信了。”
那影衛聞聲木呆呆地又遞來一個,“還有山南道。”
她接過來,翻來覆去的看,“這裏頭還有山南道的事兒,又多了一個,甚好甚好!”
影衛緩了緩,再遞上一個,“還有江南道!”
長孫姒默默地扭過頭甚是傷感道:“能不能一次說完,謝謝。”
“是,”他從隨身的兜裏一下摸出來五六張捧到長孫姒麵前,“殿下請過目!”
“……”
南錚早已不忍直視了,清了清嗓子,“頭前帶路!”
“……是!”
長孫姒在紙堆裏小心翻了翻,“京兆,山南,江南,河南……真是五湖四海賓朋齊聚啊。渝王府打哪兒淘來這麼些人,養在這裏,煉藥?打鐵?完了還給人燒了祭爐,渝王這是受什麼刺激了?”
把這些人聚在一起,然後殺了滅口就沒露出蛛絲馬跡?
她抬起頭來好奇道:“刑部近十年都沒聽說有大的失蹤案,除了陰陽河那裏,可如今也找到失蹤官員的屍骨了。如今在同一個地方失蹤了這麼些人,就沒有人發現端倪嗎?”
他沉聲道:“尋常百姓自然會有人報案,若是本就失蹤的人誰也不會注目。”
“比如呢?”
“流民!”
她眯著眼睛想了想,“是,那回高家的事若不是阿岩逃跑,決計不會被抖出來……不對,不對,”她攀住了他手臂,“高家案子了解之後,京兆尹府派了幾路參軍去解救被買賣的流民,我卻沒有聽說渝州的動靜。”
他拍了拍她的手,“你猜的沒有錯,咱們當初確實聽到參軍追到渝州一無所獲消息,如今看來多半是陷在這裏了。”
麵前的地坑比先前的都要寬闊上幾分,橫七豎八倒著數不清數目的石墩爐子,雜亂無章的鐵錘和淬火的鐵桶,還有未成形的鐵劍利刀碎在地上,鏽跡斑斑。兩個留守的影衛正從倒地的爐子裏尋找殘存的白骨,有的承力過猛竟從當中折成幾塊。
身後有個影衛對另一個低聲道:“這麼大規模的打鐵做炸藥,不可能密不透風,你去叫那兩個回來,在這裏探一探出口。”
長孫姒回頭時,那人已經閃身出了岔道。她不忍再看森森的白骨,皺著眉頭撇開了眼,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別處轉了轉,“私鑄軍器和火藥,硝石硫黃來曆倒也好說,可是這麼大數量的鐵器從哪裏來,難不成渝州還有未知的鐵礦麼?刺史不上報,也和渝王同流合汙了?”
她抬眼數了數大概,“若是沒有,渝王從各地搜集鐵器私運回渝州,一路上也沒人發現,我倒想知道走的是哪一條道,這麼些年都如此鬆散?”
南錚垂下眼睛,敲了敲厚實的牆壁,沉聲道:“陸路州府眾多,過所驗看的頻繁,又多集市百姓,一不小心隻會漏了馬腳。而水路就不同,倘若是官船,夾帶鐵器就更方便。”
“官船?”她細細地琢磨他話中之意,“漕運嗎?去年在京川口翻覆的漕船上隻找到片府兵的服製,最後戶部送了山南轉運使的舊案搪塞,頂罪的也是侍郎陳生恪。你的意思,除了運送府兵還攜帶了鐵器?”
他嗯了一聲,修長蒼白的指依舊在牆壁上摸索,“或者是成型的兵器,或者是散碎的鐵器。”
“這麼說的話渝王的計劃,絕不是臨時起意,有預謀有準備還有同黨。”她連連搖頭,甚為惋惜道:“完了,可憐的衷兒又被他阿爺算計了,江山不穩!”
說話間,兩個影衛已經從一處牆壁上卸下一塊青石方磚,有風隱隱的透進來。旁邊的人瞧了一擁而上七手八腳敲開了容兩人過的通道,照了照竟有層疊的台階。
兩個影衛護好了火折子小心翼翼地順著台階往上走,片刻折回來一個說是上頭是處藥鋪的院落,空無一人。
藥鋪?長孫姒和南錚對望了一眼,戲謔道:“我覺得,你對這裏似乎有種說不清楚的情緒。”
他笑,將她拉到地麵上站穩,“什麼情緒?”
“說不清楚。”她搖了搖頭,四下打量,又看了看司南所指的方向,“你說,這裏會不會是胡記藥鋪啊?”
領路的影衛到了正屋前,瞧不著方才的同伴,一麵納悶,一麵抬手撩簾子——
南錚皺了眉頭,嗬斥道:“不要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