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裏有坎。”
她搖頭,“這年頭,誰心裏還沒個坎?比如,我夢裏那小郎君,指不定我怎麼欠他的人情!”
他背在陰影裏問她:“找到以後呢?”
“該算的賬算呐,我要嫁給你,不能再同他糾纏不清。”
她的手搭在他的腰帶上,見他不放,探了腦袋到他麵前嘲笑,“我給你治傷呀,捂這麼緊做什麼?都說要嫁你了,不會始亂終棄的!”
南錚:“……”
她有個嬌嬈的芙蓉麵,心裏卻住著個郎君,他歎了口氣鬆開手,隨她去了。
說起話來理直氣壯,動手卻短了氣勢。她燙著一張臉,慌裏慌張給他重新包了腿,轉臉收拾晚飯去了。
艙裏隻有一小撮糙米,她把小爐搬到船板上,萬般糾葛的點火。等手忙腳亂捧了熬好的粥進去時,那位又沉沉的睡了過去。
她守著他一夜沒合眼,天大亮時,這船也不知道漂到了哪裏,岸邊有趕早的人投來古怪的目光。她自覺不妥,尋了個沒人的時候把船靠了岸,半架著南錚溜進繁密的林子裏。
東找西找尋了地勢頗高的幹燥之處,長孫姒鋪了墊子把南錚放下,累的倒地不起。她轉頭看著半睡半醒的人,念著這林子裏再有埋伏的江湖綠林……活了二十來年,從沒有這麼絕望過!
她攤在地上快要不省人事,頭挨著地自然就對聲音分外敏感,然後她聽見了頗為不掩飾的馬蹄聲!
大概再沒有什麼比這更能醍醐灌頂了,她一骨碌爬起來,翻起龍鳳鐲來可謂喪心病狂,尋了那聲音的方向就摸了過去。
那人坐在馬上,悠閑自得地晃過來,離得近了似乎聽著響動,劍同臉一道轉了過來,長孫姒一眼見了,瞬間從樹後竄了出去——
“滕越!”
滕小郎被她嚇了一跳,舉著劍驚恐將她望了又望,幾乎是從馬上栽下來,“你,你怎麼成這樣了,南錚人呢?”
這是個坎坷又心酸的經過,她同他一麵往回趕,一麵說了大概。等見到衣衫襤褸的南錚,滕越都要獻上膝蓋,驗看了南錚的傷勢道一句死不了轉身去獵吃食。
等到架了野兔烤上,滕越回頭看給南錚喂水的長孫姒,冷笑道:“拋開你的榮華富貴,淪落成這樣子,值得麼?”
她沒抬頭,“拋開阿妧,你值得麼?”
他身形一僵,隻道:“這種事情向來都看緣分,哪有什麼值得不值得!”
“你心裏有坎!”南錚的話她轉述,“雖然李家和高家不容水火,但你們當真有情意,她都從李家跑出來了,還有什麼不可能的!”
他對她知道阿妧的身份一點都不奇怪,“那你呢,長孫氏和李家能接受南錚麼?”
她的手頓了頓,又繼續給南錚喂了點水這才挪到火堆邊,很是誠懇道:“於公於私,都不會接受。”
他哼了聲,“既然知道,你還有心思管我?”
“我在努力,所以說出來與君共勉。”她扯了塊兔子腿,囫圇地吞了,拍了拍他的胳膊,尋了個平坦的地方睡覺去了。
滕越氣結,回身望著睡得坦然的長孫姒想她方才的話,什麼意思?她是不是又知道什麼了,還是南錚抵不住誘惑和盤托出了?
他有些怒其不爭,起身踢了踢他,“哎,差不多得了,在我麵前別裝了,起來起來!”
起先長孫姒迷糊的時候還埋怨了他幾句,後來等她睡過去,滕越徹底放開手腳把南錚給搖醒了,遞了塊肉給他,壓低了聲音道:“別這麼看我,要知道你們在這,我才不來!”
南錚簇著眉看了看蜷成一團的長孫姒,隻道:“多謝了!”
滕越嗤之以鼻,“你看你現在的樣子,威風呢,氣勢呢?打從她說要嫁給你,你就徹底淪陷了,南錚,你怎麼還當真了呢?”
南錚倚著樹不理他,食不知味,抬頭道:“瀘州的事,幾分真假?”
滕越搖搖頭,“本來沒什麼,就是有人散了些謠言;自打高家出事這邊就人心惶惶,再來兩個添亂的,不就鬧起來了?你若是帶她往渝州,可得小心!”
他嗯了一聲,滕越打量他幾眼,戲謔道:“哎,你拚了命的救她,是在贖罪麼?”
滕越向來愛把人的軟肋戳的鮮血淋漓,可他說的卻不完全對。他垂下眼睛,前一句是真的,至於後一句,他連想的打算都沒有!
滕越見他精神不濟,就沒再說類似的話,隻是從馬鞍邊的兜裏掏出了紙筆,畫了簡易的圖給他,“這是往渝州的路,大概是安全的,至於進城後聯係不聯係你的人,勸你最好要想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