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草木風聲(四)(1 / 2)

他說有人來了,借助方才疾風驟雨的架勢,長孫姒腦子裏瞬間便有千軍萬馬呼嘯而過,連找方向都迅捷了,抓著他的手緊上三分,“你說個方向,咱們走!”

她大抵忘記估量他甚為修長的身量,把他的手臂小心翼翼地架在肩頭上,拱起腰身就要背人;結果拄在手裏的木枝不堪重負,哢吧一聲斷個徹底。長孫姒搖搖晃晃往地上栽,手忙腳亂間隨便抓住了樹幹才把南錚給撐起來。

身上的重量輕了些,身後的人說話還不甚清醒,“往前,你扶著我就好,我還能走!”勻了口氣,倒是抬起手護住了她的麵門。

聞到他手臂上濃烈的腥氣混雜草藥味,她就想起那些摸之驚心的傷口,滿腔火氣,架著人一麵挪一邊低聲教訓,“走哪兒,方才你拔箭的時候怎麼不想著走?好歹是禁軍統領,一把年歲中了箭還學放蕩不羈麼?”

說來他也不過二十六,這些日子被她掐住了命脈,時常提起一把年歲的事,真是餘威不勝當年。

然而總歸叫她擔驚受怕,如此都是錯處,所以規規矩矩地解釋,“旁的都是碰撞所致,沒有箭傷,隻手臂一處拔出來。我瞧著沒有倒刺,杵在身上也不方便,阿姒,不氣了……”

她也不回頭,哼了兩聲,表示概不接受。腳下的路濕滑難走,又多橫生的枝葉,兩個人跌跌撞撞行了一段路,天漸漸的亮了,身後追逐的動靜越發的大起來,隱隱的能聽見交談的聲音。

南錚的手垂下已經有一段時辰,呼吸也不甚安穩,後頭綴了一排明顯又沉重的腳印,那些追來的人要想找到他們簡直易如反掌。

不能再這麼倉皇地亂跑,長孫姒停下了腳步,將南錚扶到一叢灌木邊坐下,又扯了些亂草將他藏的嚴實,摸了摸腕子上的龍鳳鐲。裏頭十來根毒針還是長孫衷遇刺那回留著防身的,如今在渡河前能解決一個是一個吧。

她尋了一叢隱秘的所在,拖了那飛抓繩索來,差不離距地麵半人高的地方圍在三五棵樹幹上,又掛了些尖利的樹枝把兩柄匕首戳在其中;還把從南錚身上找到的鐵蒺藜隨手撒在附近,這才安穩地躲在樹後,仔細地分辨來人裏的頭目。

大概是追尋兩個奄奄一息的傷患,這種手到擒來的事情誰也沒有放在心上,何況他們留下的腳印太過明顯。離得近了還能聽見你來我往嬉鬧的笑聲,說著市井間低俗俚語。

聽來約莫有七八個人,前後相距不遠,長孫姒眯著眼睛打量了半晌,盯住了其中一個手裏握著刀的精瘦郎君,那些人待他畢恭畢敬的模樣,他生生地受著,不笑也不搭話,隻是警惕地觀察著四周。

她摸了摸手裏的鐲子,將鳳頭對準了他的頸,掂量好了分寸,啪嗒一聲細細地毒針衝著那郎君刺了過去。到底手生,結果眼瞧著那針直直地插進了一片葉子裏,她氣得咬牙,這感覺大概像是要給自己來一針才解恨,悄無聲息地挪了個地方,重新聽著動靜。

那些人被輕微的響聲驚動,紛紛拔了刀劍出來往落針的那處摸去,領頭的精瘦郎君一眼瞧見異樣,抬手去捏那針,一不留神被刺破了手指,還頗為厭惡地甩了兩下。

長孫姒不禁有些同情他,煙官說這針頭上塗的毒藥雖不至於見血封喉,至少動作遲緩立竿見影,傷者更容易使同伴心思渙散,對付起來不必那麼費神。

然而傷感隻是一瞬,到底是些有經驗的人,對於方才掉以輕心的情況認清很迅速,斂了笑意,辨了辨針來的方向,小心翼翼地用刀一點點撥開了叢生的雜草。

她鐲子裏的第二根針飛出去的時候,正好有人踩了鐵蒺藜被繩索絆住,垂下頭看著紮進身體裏的匕首,哀嚎不斷;方才中了毒針的頭目,也開始歪歪倒倒,聚在一處的幾個人受了驚瞬間散開。

她趁他們混亂之際又挪了個地方,仗著有滾了半夜的泥遮擋,又連發了四針,戳中了兩個。準備重整旗鼓之時,卻發現剩下的兩人不見了蹤影。

這不是什麼好事,無論從功夫還是力氣上她都不是他們的對手,長孫姒摸了摸手裏的鐲子,若是所料不差還應當剩兩根,便留到最後拚死一搏吧!

她半蹲著,敲了敲麻木的腿,從疊在一處的枝葉縫隙裏往周圍瞧,突然麵前風聲急過,眼前的樹葉被猛地撥開,兩柄刀朝她的麵門撲了過來——

她來不及起身,抬手去擋,龍鳳鐲子被刀力震開,連帶她人也被帶出去多遠;緊隨而至的刀風被橫空截斷,鐵器碰撞刺耳的叫囂,再聽著落地的悶響,回頭時緊追不舍的兩人早已橫在地上完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