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芝焚舊辛(三)(2 / 2)

聽閑話的茶客直道狼心狗肺,長孫姒攔了那茶博士,遞上散碎銀子,“勞煩告知許先生的住處,請不到人說書,家裏著實交代不過去。”

茶博士眉開眼笑,一溜手銀子進了兜,“從這兒出去往東見著街口左拐,走不多遠能瞧見個點心鋪子,再往前數第三家就是,挺大的宅子。”

長孫姒說不對,“方才許先生是往西走的。”

那茶博士哼一聲,“您快別抬舉他了,還許先生,他往西那是給他家祖宗添置金銀首飾去了。今日一銀簪,明兒一金釧,日日不重樣!”歇停下去的茶肆聞言又熱鬧起來,老許老來風流,豔羨譏諷,各式各樣的說辭。

長孫姒同南錚出了茶肆,順著茶博士指的路果然看見座宅子,院牆森森,她抬頭瞧,唏噓道:“這宅子少說也得一二百兩,老許跟衛氏相識不過一年,衛氏去了二三月他就盤了這兒,原來說書還能掙這麼多。”

南錚看她一臉豔羨的模樣,揉了揉她腦袋,上前去敲門。隔了好大一會功夫,就聽見裏頭罵罵咧咧,死鬼殺才,今日回來的怎麼這般早?音調拔的高高得,叫人聽了神台清明。

門開了,一個二十三四歲的娘子挑著眉眼側身倚門。大冷的天,穿著坦領的衣裙,滿頭珠光寶氣可與日頭爭輝,帕子一甩脂粉味香塵十裏。瞧清了不是她口中的死鬼,一雙妖冶的眼睛滴溜溜在南錚身上滾,掩唇嬌笑挨過來,“喲,好俊的郎君,找奴?”

南錚麵無表情,問道:“說書的老許可在?”

話落閃身,那娘子弱柳扶風似的身子沒站穩,順著他方才站的地方就摔在了一雙靴子前。她抬眼瞧見了長孫姒,眼裏盡是嫉妒,所以也沒了方才那般好興致,撐起了身子,盈盈一堆,飛了個冷眼來,“不在,頭兒茶肆尋吧!”

“哦。”長孫姒垂頭笑,“應聲就成,不必行這麼大的禮!”

“你……”那娘子眉眼俱厲地瞪著她,“哪裏來不識禮數的潑婦,在我家跟前撒野?”

長孫姒躲開她豔麗的指甲,撇撇嘴踢開了許家的大門,“我們就在這兒等著,勞煩許小娘子。”她原先隻想在許家門口等著人,見著這位卻再沒那個耐心。

那娘子臉都氣紅了,從院裏順了個竹耙就來攆人,“滾出去,什麼下三濫的……”

長孫姒從兜裏掏了塊漢王府的腰牌在她麵前晃了晃,竹耙頓時沒了氣勢,搖搖欲墜,那娘子眼睛裏俱是驚恐,“你們,你們怎麼又來了?”

什麼叫又來了?

長孫姒不動聲色道:“來與不來還要事先同你招呼?”

那娘子把竹耙一摔,索性順地一坐,哭嚎道:“漢王府還要不要叫人過安生日子了?都說把事情忘幹淨了,半年一回,這還沒到一個月怎麼又來了?”

看來這許家跟漢王府淵源頗深呐!長孫姒垂頭聽她嚎,就聽南錚繼續道:“忘幹淨?知麵不知心,怎麼才叫忘幹淨?”

聞言那娘子嚎的更凶了,“那老乞婆的事情五年了,沒完沒了。老許知道那又怎樣,如今安穩下來了,誰還惦記著一個死鬼和一個死鬼生前做的事情……”

她頓足捶胸地哭,濃豔的妝容更加詭異了。外頭進來的老許看到這個場景,一臉心疼,抱住了心兒肝兒的哄,換來一頓毒打,眼圈黑了,顴骨也紫了。

長孫姒端著袖子望天,心想這事兒什麼時候能完,便聽著老許厲聲一句嗬斥,“又是你們,茶肆裏沒問明白,跑某家裏來撒野,還有沒有王法了?”

那娘子發泄完了倒是戰戰兢兢跟他耳語了幾句,老許看過來時約莫也有些心慌,麵上掛著累累的傷,叫人啼笑皆非。他眼睛一瞪,指了指,“甭蒙人,往日來的可不是你們年輕的,看你們賊眉鼠目的樣,令牌也是偷的吧?”

長孫姒撣了撣袖子,看著他色厲內荏的一副嘴臉,冷笑道:“這話若是叫孫嬤嬤曉得了,你會不會和衛氏一般的下場?”

老許聞言目中的怒氣瞬間化成了驚恐,撇下了懷裏嬌花似的娘子返身把門闔緊,這才跪在地上磕頭,“是某不識抬舉,可某這些年連那老乞婆半句都沒有跟人提起。你二位在漢王府也知道,孫嬤嬤時常派人來問,當真沒有啊!”

長孫姒不過順著他話裏的意思,想了一圈王府裏的人這才冒險拋出孫氏,不成想歪打正著,戳中了他的軟肋!